彼岸花开(清穿)第20部分阅读
彼岸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一抬下巴,示意楼羽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翩若惊鸿,那个女子只一袭背影便让楼羽澈有如此感觉。莲步轻移间,若春风拂柳,婀娜多姿,摇曳中含着妖娆,翩翩中带着优雅。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啊!
仿佛看到了楼羽澈心里的不解,南宫遥笑笑解释,“你于武术不甚精通,看不出来也不足为奇。你看那子走路姿态乍看起来虽与普通子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脚步轻盈,一看就精于腿功。再看她一举一动,状似随意,实际上没有露出任何空隙给敌人,一旦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取人性命。你只看下面的侍卫个个身怀绝技,实际上那些人加起来还不一定应付得了她一只手。”
不知自己与她相对,谁的胜算会大一些呢?他的眼中浮上几丝兴味之色。
楼羽澈的目光凝重起来,“他们今日出现在这里……”
南宫遥摇摇头,“应该只是巧合。”不知为什么,他有感觉,那蒙面的女子就是刚才唱歌的那个。
突然,那女子仿佛感觉到楼上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二人遥遥对视片刻,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南宫遥却能感觉到那女子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由得轻笑出声,“看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回宫后,便是礼物大派送时刻。太后处送了一整套的皂雕,中间是整块皂雕琢而成的、散发着瑞香的大红牡丹,如脂似玉,惟妙惟肖,牡丹上的两只皂片拼成的凤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周围则是八块雕成不同花样的香皂,什么百合的、丁香的、薰衣草的、玫瑰的、茉莉的……哄得她老人家是逢人就拿出来炫耀……各宫主位处送了一整套的红粉佳人的化妆品。香粉,胭脂,唇膏,眼影,加上各种化妆用具应有尽有。各嫔,各贵人处也有礼物送去,只不过分量依次稍减。但也哄得她们眉开眼笑,连连称赞我是个眼中有人的主。
这几天礼物一送出去,我就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于诸宫之间。一会儿被惠妃叫去研究一下眼影的用法,一会儿又被唤往宜妃处和她讨论保养术。一时间简直成了紫禁城第一红人。
这日正在德妃处教德妃画眼妆,恰逢四福晋乌喇那拉婉容前来请安。
此时德妃正对着水银镜,一手拿着睫毛夹,半眯着眼在夹睫毛,见她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夹子,回身对她笑道,“婉容来了。我正跟彼岸这孩子学着描眉画眼呢!瞧我,学了半天了,还是老夹着自己的眼皮子。”
婉容上来一看,果然德妃的一边眼皮子都被夹红了,眼睛里还泪汪汪的。估计是从来没见过稳重的德妃还有这样一面,婉容一时有些怔愣,好在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额娘学这些作甚?不若叫宫人学学,为额娘画了也就是了。”
德妃听了,笑着扔下手中的睫毛夹,“也罢!本来就是学着打发打发时间。谁料到人老了,脑子也钝了。这些年轻时候摆弄的娴熟的东西如今硬是学不会了。你说的是,还是叫丫头们学吧!”
我在一边抿嘴笑道,“娘娘这样年轻,怎么能自称老迈?我看若是和我们出去走在一起,怕是要被人认作是姐妹了呢!”
德妃笑着瞥眼,“彼岸这丫头,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就会哄人开心。我一个老婆子跟你们这十七八的小丫头走一起,还被认作姐妹,那不成妖怪吗了?”
“娘娘尽可以不信我,但四嫂可是最实诚的一个人,从来不会说谎的,不信问四嫂,我说的可对?”
一边的乌喇那拉婉容忙笑着称是。
没有人不爱听赞美的话。德妃虽然嘴上嗔怪,眼里却是笑意盈盈。
出永了和宫,我和婉容慢慢地走着,一路上宫太监停下来和我们行礼问安。
“四嫂,上次我托人带给你的化妆品你用着还好?”
“好用着呢!”她看着我浅笑,“不过还是有些东西的用法弄不明白。”
“这个好办,改日有空我去教你。”
“那正好。自从你住进了宫里,我也寂寞了许多,连说个贴心话的人也没有。哦,弘昀和江闵也想你想得紧,有空定要多去坐坐。”
想起弘昀和江闵那一对活宝,我的嘴角也浮起一丝浅笑。
两人谈笑着,正面迎上了对面来的两人。
其中一人认得,在那日的殿上见过,是一边脸上有刀疤的五阿哥胤祺,另一人却从没见过,不过腰间系着黄带子,定也是哪位阿哥了。
他们谈笑着从对面走来,遇见我们,止了脚步,笑着行礼。
我由于不知那人身份,站着不说话。听见婉容笑着回礼道,“五弟,七弟。”这才知道这个没见过的皇子便是七阿哥胤祐。当日在殿上他并不在场,后来的万寿节上,因为坐的远,也没有看清,故而今日才算第一次正式见到他。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都说这些皇子中,胤禟生得略带阴柔,见了胤祐之后,我才知晓胤禟有多么冤枉。若不是眼前的胤祐剃了头,我真会以为眼前站着的是位男扮女装的俊俏女子。你看那晶莹如玉的肌肤,水润饱满的红唇,如天鹅绒般洁白的颈项,还有那双忽闪着长而密的睫毛的眼睛。什么叫国色天香,什么叫芙蓉如面柳如眉,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可偏偏这一切却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真真让人唏嘘不已。
见我有些怔愣地看着他,胤祐的眼中闪过几丝笑意,微启红唇,问道,“彼岸妹妹,你看什么?”
我忙着在心里唏嘘哀叹,一时不察,居然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七哥,你真美。”
第九十一章 知恩图报的小十七
“美”是个褒义词,可以用来称赞女人的花容月貌,亦可以用来形容大自然的钟毓神秀。唯独,对于男人来,这不是个好词。何况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这无疑是被人指着鼻子说,呀,你长得好女相。
此话一出,我一惊,婉容一惊,五阿哥亦一惊。唯有七阿哥胤祐仿若没听见似的,神色如常,笑意嫣然道,“彼岸妹妹谬赞了!”
我定了定心神,笑容诚恳,“不谬赞,不谬赞。”
云霞簇簇香如海,富贵堂堂态胜骄。染尽胭脂难画尽,天姿出落不须雕。
绛雪轩的海棠开的如云似锦。在艳媚烂漫的花海中,一个身影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地向院门溜去。院门口此时立了两个十几岁的小黄带子,正抱着臂不耐地等着。
我一见,忙藏身树后,另谋出路。
院墙外,胤祐与胤祥正边走边谈,突然从墙内飞出一物,击在胤祐头上,二人俱是一惊,另一物又“咻”地飞了出来,胤祥敏捷地一闪,那物擦着脸颊险险而过。待看去,却是两只鞋子。
二人对视一眼,一人捡起一只鞋子,藏了起来。
没多久,墙那边冒出半个脑袋来,眼睛骨碌一转,谨慎的四下搜寻,见外面没人,放心地翻了出来,坐在墙头,身子往下一滑,左手在墙沿一搭,轻巧地落地。
落地后才往地上看去,一怔,喃喃自语,“奇怪,刚才明明把鞋子扔出来了呀!”
此时,正门前传来几个小阿哥的声音。
处在变声期的有沙哑的是十五阿哥胤鍝,“十七,是你说带咱们来看你未来的福晋的,人呢?”
一个情绪低落的声音道,“秦顺儿明明告诉我,今天她没出去的啊!应该会在屋里才是。”
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带了几分嘲意道,“我看人家是根本不想见你,在躲着你吧!”
“才不是!”小小的人儿忙不迭地辩驳,“彼岸姐姐才不会躲着我!”
登时,我也顾不上鞋子,蒙头就向墙的拐角处躲去。却一头撞进了一个坚韧的怀抱。
抬头看见胤祥眼神亮亮地看着我,刚要开口说话,被我一把蒙住了嘴。
“嘘!”一只手指竖在唇边,挤着眼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他眨眨眼示意明白,我这才放下手。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问道。
我愁眉苦脸,用手比比墙那边,他探头一瞧,是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阿哥。“替我打发掉他们。”
胤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的话自然是听的。于是当仁不让地走了出去。
只听外面那几个小阿哥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十三哥。”
接着是兄长胤祥的声音,“你们几个不在书房读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十五用粗哑的变声期的嗓子道,“还不是小十七,说要带我们来看他未来的福晋。”
“未来的福晋?”胤祥一挑眉毛看向胤礼。
胤礼双颊飞上两坨可疑的粉红,低头嗫嚅,“没,没有。没有的事。啊,想起来了,我还有好几篇字没有临完呢!十三哥,我回去写字。”说完一溜烟跑了。
胤鍝,胤禄一见正主都溜了,也找了借口遁走了。一桩大麻烦就被十三轻轻巧巧地解决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一回头,两只莹润修长的手指伸到了眼前,拈着我的一双鞋子。
“哌,谢谢。”认出是我刚才丢过墙头的鞋子,我接了过来,弯腰穿上。
一起身,对上一双含笑的眼,诧异的出声,“七哥?”
胤祐穿一件天青色长袍,美丽的眼睛满是兴味,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对我的后知后觉完全没有感到不悦。
我有些讪讪,挠头,“进屋喝杯茶?”
“怎么回事?胤礼怎么跑到这里来找他未来的福晋?你又跑什么?”胤祥刚坐到椅子上,一连串的疑问就抛了过来。
我喝一口清茶,有着逃过一劫的庆幸。
话说与胤礼的缘分,还起于那次他爬树去取风筝,从树上失足掉了下来,正好被我接住,救了他一条小命。那之后也见过几次,他虽然热络,但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自从脸上受了伤被他见着以后,他的态度就完全是180度的大转弯。先是一脸震惊,后来口口声声一定要娶我。起先以为他还小,不过是说说,也没有当真,谁知之后他天天去乾清宫找我,美名曰联络婚前感情,一呆就是一天,生生把乾清宫当成了西三所。就连老骅都烦不胜烦,最终将我赶出了乾清宫,撵到了绛雪轩来。这小磨人精又如影相随,跟到这绛雪轩来。
我沉痛地回忆完,抬头却见胤祥和胤祐脸上表情古怪地看着我。
胤祐先撑不出笑出声来,“我明白了,小十七是在报恩呢!”
报恩?我看他是在报仇。
胤祥也乐了,“彼岸,你还不明白吗?小十七是见你脸上有了疤痕,怕你将来嫁不出去,先自个儿吃亏揽下了。”
我一个趔趄,闭眼平静半晌,开口道:“报恩?”继而欣慰地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言自语:“原来是报恩啊,我还以为是他看上了我了。”继而反应过来,愤怒了,“什么叫怕我嫁不出去?什么叫自个儿吃亏?”
捞过一面镜子细细地端详着脸上,那两道伤口已经愈合,粉粉嫩嫩的新肉横在脸上,虽然不那么可怖了,也确实不是那么美观。胤礼那小孩该不会看到了他五哥的榜样,认为我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这才起了怜悯之心,想要帮助我解决终身问题吧?这孩子,心善哪!
可问题是胤祉脸上的那道疤是战场上被大刀砍的,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才会那么严重。
而我脸上细细的两道伤根本不成问题,估摸着到夏天的时候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的。再退万一步说,就算我的疤真的去不掉,真的毁了容,也用不着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替我操心呐!
“你还笑。我都快被他烦死了。不管,十三,你要替我摆平他。”不满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胤祥。
胤祥强收回笑容,摸摸下巴,“这事甚难,小十七孩子执着的很。”
胤祐抿了口茶,出主意,“你没和他说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是皇阿玛的义,他的姐姐,不能和他共结连理?”
我瘫在椅子上,悲摧道,“说了呀!我还跟他说我大他七岁。结果他说,身份年龄都不是问题。”
胤祐一口茶喷了出来,“果然,甚是执着。”
我哭丧着脸,“不行的话,我还是出宫躲两天吧!”
想不到的是,我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美女居然会沦落到被一个十岁的孩子同情,以至于想要委屈小我成全大我将我娶回家,更想不到的是,我会被个十岁的孩子逼得东躲西藏上串下跳求告无门走投无路,最终决定出宫暂避风头。
收拾行装,挽着小包袱,当天我就回了雍亲王府的落梅院。对于我的回归,胤禛圆满了,因为我又可以帮他处理一些公务;胤祥胤禟圆满了,来雍亲王府看我诚然比去宫中看我方便许多;婉容圆满了,有了个可以陪她谈天说地掏心挖肺话的体己;弘昀江闵也圆满了,可以陪他们上树掏鸟窝下湖捞金鱼的玩伴回来了,生活有趣了许多。然而不圆满的人也不少。譬如视我为仇敌的李侧福晋,宋格格之流,譬如又要警惕万分防止自己辛苦炼出来的药突然不知所踪的苗人少女那迦,譬如我…… 最不圆满的就是我——被一个十岁的孩子逼得狼狈出逃,这让我怎么想心里都十分地不熨帖。
为了排遣心中的不熨帖,让生活重新圆满起来,我约了珂玥,日日在京城东转西逛,南奔北走,玩得终日不着府。让那些本来因我为出宫可以圆满的胤禛等人也都不圆满起来了。
第九十二章 倒胃口的酸腐儒生
远远地看见竺茗楼三个大字,我皱眉,“我的食为天,胤禟的翠微居,都是京城名楼,分店遍地。为什么偏要到这竺茗楼来?”
珂玥颇有理由,“从荷包掏了银子,在自家的店里转了一圈,再回到自个儿手里,有什么意思?何况总是在那里吃也没趣,尝尝别家的,也可以权衡比较一下,更上层楼。”
什么叫银子在自家店里转一圈回到自个儿手里没意思,合着去了别人家的店里,转不回自个儿手里,那才叫有意思?
也懒得去辩驳,反正她总有歪理,跟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去讲道理是不明智的。
“客官里面请!”伶俐的小二一待我们进门就迎了上来。
我打量楼下,很热闹,没有空位,且大多是些平头百性,衣衫朴素,饭菜看起来也点的简单。于是径直上了二楼,二楼的人也不少,没剩下几个空位,食客也都是些锦衣华服看起来就很有身份和钱财的。
“在这里吃,还是上三楼?”我转过头去征询珂玥的意见,没想到竺茗楼也是京城中少见的三层楼,一楼是平民餐区,二楼相对好些,那三楼岂不是更好?看来这个地方是登得越高,饭菜的价格越高,越精典。
珂玥左右看了一下,转身径直向三楼走去,“三楼的视线开阔,还是去那里吧!”她自然也看出了这里的楼层越高,饭菜和服务越好。个人,凡事向来是要最好的,从来不考虑银钱的问题。也是,她未出嫁前在家里就是锦衣玉食,出家后胤禟的生意又遍布天下,被称为大清最有钱的阿哥,从来没有受过寒酸的罪,甚至没什么钱多钱少的概念。
这三楼果然比下面两层更上一层楼,倒不是装修的有多么华贵,而是胜在典雅不俗。整个三楼一律以竹为装饰,竹桌,竹椅,竹帘,墙上挂了楹联字画,花几上摆的是高雅的君子兰。除了几张饭桌以外,还有一些类似书桌的家具,上笔墨纸砚,还有几件成品半成品的书画,一些摇头晃脑散站在各个角落的一看就像是书呆子之类的人穿行其中,搞的这三楼不像是酒楼,反而像个书馆。
对于这些整只知之乎者也的酸儒生,我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正萌生了退意,一个人却上前一步拦到我们跟前,“两位留步。”
我隔着面纱打量着眼前的人,服饰不是很华贵,却显然是经过了费心的装扮搭配的,脸是那种扎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此刻拦在我们面前。看着珂玥的一瞬间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艳,然而很快正神色,“这楼上是文雅之地,两位想是走错了吧——”这个人说话有些拿腔拿调的,一双眼吊得很高,下巴略略扬起,神态中颇有酸腐文人的自得与清高。
我研究着这个人的表情和语气,心中感到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本来早有躲避之心,他这样一说,我反而站住了脚步不走了,我冷冷一笑,以同样自傲的语气回问,“走错了?这里不是酒楼吗?”
他眉头蹙了蹙,眼光扫过我遮脸的面纱,复又解释道,“姑娘,这竺茗楼的三楼向来是文人墨客的相聚之地,大家会文识友,吟诗作对,从中交流,是风雅的场所,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文雅,风雅。一再强调这些字眼,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酸腐文人吗?
好好的性质被败光,珂玥一脸不悦,转身拂袖就要走。却被我一把扯住袖子。我今天还偏就要在这儿吃了。
“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我缓缓重复,声音不辨喜怒,“如此,我就问你一句话。”
他见我语气放缓,以为我萌生退意,也有礼起来,毕竟面前的是两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姑娘请问。”
我盯着面前的书生,声音很平静地问:“这三楼你们包下了?”
“没有。”他愣了愣,没想到我问的是这个问题。
“既然你们没有包下来,这里明明是酒楼,吃饭的场所,怎么你们来得,我们就来不得?”
“你……”他言语一顿,有些噎凝懊恼之态。
“庞兄,怎么了?”又走过一个人,对这个被我呛一鼻子灰正嘴角抽搐脸色发青的仁兄询问着。
“华兄来得正好,不知是不是店家疏忽,放了这两名女子上来,我厢拦住了她们,没想这丫头牙尖嘴利,反倒斥驳于我。”这家伙忙向伙伴求助。
来人了看我们一眼,视线在扫过珂玥的脸时,眼中同样地闪过惊艳之色,也同样地很快就正了颜色,作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拱了拱手道,“姑娘,我们文人墨客在这里相聚,以文会友,向来是不成文的规矩。庞兄也是见二位无人引领,恐是楼下伙计无暇顾及让二位误打误撞了上来,希望二位能见谅。”
我仍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语气波澜不惊,一字一顿,缓缓道,“我记得,刚才那位仁兄说了,这三楼你们没包下吧?”
“是没包下,不过……”
“店家有明文规定,不许客人自行上得楼来?”我步步紧逼。
“这——”二人对视一眼,但只那一迟疑,就代表他们根本是自做主张。
我一声嗤笑,“那么你们凭什么将别的客人赶走?”
“这个——”二人又对视了一眼,但后来的那个书生很快道:“此楼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这三楼非得什么人才能来,但我们这些文人每隔几日便会来此聚会,已成了不成文的惯例,每到这时,也往往不会有旁人上楼来打扰,更不会参与其中。”
他话音刚落,他身边那一位便急忙补加了一句:“就算有人煞风景地上来了,也会很快下去,无需我们多言。”话中的意思,好像我们正是那些煞风景不识趣之人。
此话一出,珂玥气的杏眼圆睁,声音发颤,“你们说谁煞风景?”我却在一边不出声,隔着面纱,众人看不清的我神色,只看到我的肩膀在不停地抖动。
那书生还以为我被气哭了,慌张起来,“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猛地哈哈大笑出声,引来整个三楼帮酸儒生的集体注目。
“你笑什么?”那书生变了脸色。
我止了笑,冷声道,“我笑你们可笑!一帮只懂得干啃圣贤书的读书人,自命风雅,说什么以文会友,实际上不过是一群图有虚表只懂附庸风雅的酸腐之人。”
“你——”后来的那位书生脸色铁青,张口欲辨,最后却只恨恨地吐出来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这句话你倒是记得牢靠。原来一上来告诉我们里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是由于圣贤书的教导。但圣贤书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可没有教你们轻蔑他人,以貌取人。萍水相逢,互不了解,你就一定风雅,我就一定不风雅?我们素昧平生,只因为我们是女子,便可以轻视我们?”
我不断地冷笑,伸手指着那第一个拦住我们的书生,他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你,刚才说就算有人煞风景地上了来,也会很快下去,你以为是什么原因?旁人一见群酸腐文人家业未立,事业未成,只知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世事一概不通,躲着还来不及了,还以为别人是尊重你们?却不知人家是根本不想沾染到你们身上的穷酸气!”
眼前的书生被我一顿臭骂,个个脸涨得通红,却都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死读书的悲哀。
突然,“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从楼下响起,接着是上了三楼的脚步声。
“妙,姑娘说的极为在理,一番话道尽其中真意——”说话的人登上楼来,所有的目光向他望去。
楼梯口,一个锦衣黑袍的男子缓缓步上来,一袭华贵的绣纹黑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形,腰间系镶嵌着黑曜石的玉带。面容俊美,带着几分狂肆、不羁。一双黑眸暗如幽潭,一眼望不到底,嘴角噙着一抹兴味的笑容。
竟是个无比出众的男人,我怔了一怔,同时听到那些文人马蚤客中传出了惊讶的吸气声。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浑然天成的气质却将整个三楼经过可以梳妆打扮,自诩风流的一帮文人马蚤客全数比了下去。
我冷笑地反观三楼上的这帮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虽然衣饰并不华贵精美,但看一就是花心思搭配过的,很有几分讲究,分明是爱美和自以为潇洒的。而如今在这人的身前一站,却都矮到尘泥之中。此时的他们显然是受到了打击。
“在下南宫遥。”黑袍子上楼来,看着我笑了笑,躬身一揖。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又道,“姑娘刚才的一番话很是精辟。”他笑得一团和气,“这三楼有雅间,两位完全可以进入雅间,这样的话正可以两不相碍。”
旁边有人插话进来,“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客,何必因此伤了和气,三楼五个雅间,大家互不打扰,互不打扰……”说话的是刚才从楼下上来的一位,五十左右,红光满面的一位白胖老者。
“老掌柜,一会儿将饭菜送到雅间来,这顿饭就不要收钱了,权当给两位姑娘消消气。大家就此化解,不要在此僵着了。”
这样的语气——我挑眉看他,“你是这家酒楼的主人?”
“正是。”他淡笑而立。
我一怔,原以为会默许这些文人马蚤客在此聚会的酒楼主人,定也是个具有文人气质的人,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慵懒而优雅的,豹一样的男人。
是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只豹。黑色是天生适合他的颜色,举手投足中,慵懒中透着优雅,然而黑色的长袍底下掩盖不住他潜藏的爆发力,那种掩不住的血液中流动的攻击感,让我不由得暗暗绷紧了身子。这个男人,很危险。
此刻他淡笑着站在那里,笑容和气,表面看起来如同一个圆滑的商人,然而没有笑意的眼睛,看人的眼神,仿若猎豹盯着食物。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与霸气。
我的心里渐渐生一出种不愉快的感觉,这个男人,他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人?我不知道别人如何,起码我,不会是他眼中的猎物。
第九十三章 雨霖楼(一)
“请吧!”他一伸手,客气而有礼,眼中的幽潭深不见底,然而眼睛与我相对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幽光让我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我眯了眯眼,嘴角缓缓浮起一丝笑意。也不客气,拉着珂玥的手向其中一间雅间走去。
珂玥坐定后犹自有气,气呼呼地道,“那些酸书生真是惹人厌烦!”在小二进来端茶倒水的时候,从半敞的门缝向外看了看,“他们怎么还不走?”
我喝一口茶,不急不缓道,“放心,很快他们就会走了。”有了先前的痛骂,他们想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摇头晃脑吟诗作对却也是不能了。不过他们一个个都极好面子,断不会立刻就散去,肯定是一会儿之后一个个悄悄溜走,到最后一个也不会剩。
珂玥蹙着眉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败兴的一群人,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我笑道,“反正咱们也没落了下风不是吗?把他们痛骂了一顿,还能吃上免费的一餐,也不吃亏。”
珂玥想了想,脸上颜色稍好了点,不知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嗤嗤的笑了起来,“怀暮,你没看到刚才,那些人的脸色可真好看,什么色的都有,都能开个染坊了。”
我瞥了她一眼,“你还笑,若不是你定不让丫鬟侍卫跟着,咱们还能遇到这样的烦心事?”平日里出门都是众星拱月般,丫鬟侍卫环绕,虽然有些不方便之处,但有时亦能省不少的麻烦。偏偏今日里珂玥不知为何,一个侍从丫鬟也不肯带。我只好招了几个血滴子在暗中保护。
她无辜地眨眨眼,“不是我不肯带。是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实在不方便带那么多人。”
“要去什么地方?”我心里蓦地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她笑而不语,夹起一筷子青菜靠了过来,“来,张口。”
无奈地张口,接住青菜细细咀嚼,见我吃下,她高兴地弯了弯唇角,露出那对娇俏的梨涡来,夹了一筷子放入自己口中,丁香小舌伸出,若有若无地舔过我刚才含过的筷子尖,然后明亮的杏眼满足地眯成一弯新月,明丽的脸上满是小狐狸偷吃到葡萄的得意。心中暗喜样难得的亲密,还以为没人发现她的秘密,却不知一切早已落入我的眼中。
无奈。这两天在外面吃饭时,她总是借口我的右手的伤未好,不方便拿筷子,定要亲手喂我。其实我想说的我左手一样灵活,可是看到她那样期盼而快乐的眼神,几次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除此之外,我真的给不什么了。
眼前的珂玥换上了一身男子的长袍,发髻散了下来,梳成一条长长的辫子,最后扣上一顶帽子,手里的折扇挑上了我的下巴,挑嘴角扯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小妞,给爷笑一个。”
我一咧嘴,伸手打掉了她的扇子,“装得不像。”
女扮男装岂是那么容易的。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我却怀疑那花木兰根本就是本身长得很男性化才会瞒了那么久不被发现。
“哪里不像?”珂玥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疑惑道。
“身型娇弱,肩太窄,腰太细,耳上有洞,唇红齿白……一言以蔽之,哪里都不像。”我毫不留情地摧毁她本来满满的信心。
她的脸垮了下来,“啊?那怎么办啊?本来我还以为能蒙混过关的。”
“你要去哪里蒙混过关?”我挑眉看她。
她嗫嚅半晌,决定和盘托出,“雨霖楼。”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就是雨霖楼啦!”她猛地抬头,两眼发光,“珍妩楼玉玲珑的歌,雨霖楼水之湄的舞,怡情楼萧可儿的才情,京城三绝中才见了一位,剩下的两个你就不想去见识见识?”
据说,那些良家妇女对青楼的女子总是怀着一种很隐秘的心理。既不屑,又怀着一种莫名的好奇与羡慕。
我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地摇头,“不想。”倚门卖笑,灯红酒绿,不过尔尔,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啊?”珂玥见我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禁皱着脸瘫在椅上,“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我哑然失笑,摇着头,“你一个女子,若是被人撞见了去那个地方,看你的脸往哪里搁。”
“所以我改了装扮啊!”她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的男装。
“但你的装扮很不成功。”我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所在。
她完全瘫在椅子上,不停地叹气。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好笑。有时候觉得珂玥比我更像是穿越来的,一个堂堂的福晋,竟然会想着乔装混进青楼。看她一早出来的时候就坚持不带任何侍从,又早早准备好男装,不知了这为事筹划多久。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里浮上一丝不忍。我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其实装扮不成功也没关系……”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期盼的光。
我继续道,“其实就算你装扮地再好,那些老鸨也一眼就能认出你是女是男,别忘了人家干的是什么职业。但是她的目的就是赚钱,只要你赛足了银子,她又岂会在乎是男是女?”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精神抖擞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唰地一声打开扇子摇了几摇,神气道,“只要有钱,老子说自己是男人那就是男人!”
忽然又想了起来,把包袱捧到我跟前,热情道,“怀暮,我也给你准备了一套,你换上吧!”
我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脸上的疤,这两道疤的存在太引人注目,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去肯定是不行的。
珂玥的脸又垮了下来,“那怎么办啊?”
“没事。到时候你自己从正门进去,定个包间,我自会有办法进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边的月娘挽着轻纱悄悄的露出半边脸,许是想偷偷看一眼思念了千万年的后羿,特意勾一丝人间灯火化为胭脂,染在莹莹白玉似的脸上,朦胧而娇柔,羞涩而情怯。
而,销魂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雨霖楼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阁内丝竹声声,满堂喝彩,掌声如雷。
珂玥手里紧握着扇子,神情僵硬,裹足不前,“你确定……这样能行?”
事到临头,这才知道紧张了?我笑着抚慰,“能行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一小小老鸨哉?”不行的话,顶多就是被赶出来呗!心里暗藏了半句话没有吐出。
“好我!那去了!”珂玥猛吸了一口气,捏紧扇子,提步前行。走了三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不确定地看着我,“你确定我进去以后你能找到我?”
“能的。放心吧!”我笃定的点点头。
她这才回过头,迈着僵硬的步子去了。
眼见着她走了进去,守在门口等了半晌,见她没被赶出来,这才起身向楼后面绕去。
和想象中的青楼并不一样,雨霖楼的后院更像是哪个富裕的人家的后园。一草一木,布置的颇有品味。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和前来寻欢作乐的猴急的男人。
我甚至怀疑自己走错的地方。直到进了热闹的前楼,我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一个个房间……该怎么找珂玥呢?
正在犹豫,突然听见一个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是一人惊慌失措的……怎么像是珂玥的声音?
破门而入,看见一身男装的珂玥正捂着一个红衣美人的嘴,那个美人正衣衫半褪,呜呜地叫着挣扎不已,看来刚才那声惊叫就是她发出的。见我进来,珂玥慌乱的表情明显上松,而那个美人也睁大眼睛祈求地看着我,仿佛在向我求救。
我迅速掩上门,皱眉看向珂玥,“怎么回事?”
她苦着脸看着,“我就是想来看看,谁知道正好碰到她在换衣服,她骂是登徒子,还要喊人!”
幸亏喊来的是我,不然被别人发现珂玥是女扮男装来这里就糟了。
她低声在那红衣丽人的耳边道,“我真的不是坏人。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叫好吗?”
那美人忙不迭地点头。珂玥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谁知刚松开,那丽人就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来人……”
眼疾手快,一掌劈晕了她。顷刻那丽人止了声,软倒在地上。
珂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我耸耸肩,“这是让她消声的最好办法。”
珂玥咽了口唾液,半晌干涩道,“你知道你劈昏的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垂眸看向地上昏倒的女子,花颜月貌,身材妖娆,挑眉道,“一个青楼女子而已。”
“她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她就是今晚我要来看的人,水之湄啊!你把她劈昏了,我还怎么看她跳舞?”珂玥急了,真的急了。
然而更让她着急的还在后面,此时门外传来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咚咚咚”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湄儿姐姐,娘让我来问问你妆扮好了没有,一会儿就该你上场了。”
门内,和珂玥看着地上昏着的水之湄面面相觑。
快闪!这是我的第一念头,再看看屋内唯一的窗户,三楼,我自己下去是没问题。可是珂玥却是铁定了下不去的。若是被人看见她在这屋里和昏倒的水之湄一起,那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水之湄可是雨霖楼的头牌,这事肯定不能善了。何况这雨霖楼可是京城三大青楼之一,人来人往的,一闹起来,围观的人铁定不能少了,其中难保就有些个达官贵人是相熟的,若是被人看见了,她这个福晋估计也没脸当下去了。
门外的女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见屋内没有人回话,耐心地又问了一遍。珂玥都快急哭了,蹲下来用手不停地掐水之湄的人中,“姑奶奶,你快醒醒啊!再昏下去就该出事了!”
我在一边,实在不忍心提醒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那个,珂玥,以我的手劲,估计这位美人在两个时辰内是醒不过来的。”
敲门声又起,这下珂玥彻底绝望,抬起头看着我,企图逃避现实,“怀暮,你还是把我也劈昏吧!
第九十四章 雨霖楼(二)
雨霖楼二楼包间,一整面墙都雕成半镂空状,正对着舞台,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歌舞,而由于特殊的设计,外面窥伺的目光却透不进半丝半毫。
门吱呀一声开了,伴着一阵香风,一队婀娜多姿的女子在老鸨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吸引了屋里众人的目光。这些女子不过二八年纪,有的楚楚动人,有的娇俏可人,各有风韵,但一个个无疑都是上上之姿。
“客官,您看是否满意?”花枝招展的老鸨谄媚地笑着,今晚些可都是大主顾,一个个都是千金散尽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大金主。
见客人满意,她笑的更欢了,脸上厚厚的白粉簌簌地往下掉,一甩帕子吩咐道,“都好好给我伺候着。”说完一扭腰退下去,临走还不忘将门轻轻带上。
与此同时,一进门的那些女子也都悄悄地打量着包间内的人。包间里四处散坐着几个男子,一个个锦衣华服,一看就价值不菲,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圆滑,这些青楼子都是阅人无数的主,往往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人的来历。如今心里大体有了数,次恐怕又是商界人的一次聚会。
然而在座的两个男子引起她们的注意,他们的气质分明不像是商界众人,而他们的相貌……
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男子坐在椅中,随意地看着楼下舞台上的歌舞表演。一双狭长的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妩媚,挺直的鼻,形状美好的薄唇微勾,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凉薄笑意。她们几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