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荼毒之爱
“阿离,你不要逼我。”潞则的额角血迹大半干涸像铁锈一样贴在上面,狼狈的狠。
“ 我只能逼你,潞则,不杀了这个人,那麽今天便是我们最后相见之日,我科颜离绝不食言。”
潞则仅靠双手支撑在地上,头脑混沌起来,他脑中如同走马观花般放过一幕幕场景,阿离陪伴自己多次的出生入死,围剿西戎,阿离生生为自己挨的那一箭,他潞则绝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他和科颜离二十多年来,从没有针锋相对,甚至会分离的那一刻。
从来没有!
潞则视线有些模糊,望着倒在地上睡颜无害的欧阳锦,这个人口口声声道让自己杀了他否则自己定死无全尸。
连阿离都来逼自己,所有的人都在逼他,潞则身体发冷,他觉得心凉,他为了欧阳锦甘愿做他剑下的亡魂,他珍惜他,如同自己的命,潞则做不出选择,只是伸手像蝼蚁往前爬了爬摸到欧阳锦冰凉的手背,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他护住欧阳锦,生怕他像自己的命一样会奄奄一息,他狠命的哆嗦了两下,对瞪大了眼的科颜离道:“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做出选择。”
话一说完,人已经呕出血来,陷入休克之中,他双臂紧紧的护住怀里的人,那模样,科颜离从未见过,他还不懂得人事间复杂的情爱,他更加不能理解潞则会对仅仅见过几面的人情根深种,他瞪大了眼睛,指尖颤抖,精悍魁梧的身躯轻微的颤抖不已,他将手中的剑甩在地上,背对着身后的两个人,神色晦暗不明,科颜离叫还是来了大夫,自己离开了。
那是最后一次潞则见到科颜离。
他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被潞则的父亲捡回来认养的那一刻,阳光那样明媚,让他觉得厌恶的沙漠都一同可爱起来,他那样弱小,连自己的父母亲都不知道是谁,却和沙漠尊贵的王子一起吃饭,学习汉人的礼数,一同练武,把酒言欢,他们结拜的那天,成为科颜永不褪色的记忆.
科颜发誓要为北狄卖力一辈子,为潞则平定江山,他是北狄人,不会忘记他的使命.
当潞则醒来的时候,科颜离已经离开北狄,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潞则当真福大命大被自己娶回来的男人刺杀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他并非钢铁一般的巨人,科颜离是自父亲死去以后,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犹如亲人,如今他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尊,亲人,友情一并舍弃.
他当真十恶不赦。
十恶不赦。
从科颜离走的那一日之后,潞则未再踏进过欧阳锦所在的予舒殿,欧阳锦的个性不好相处,服侍他的下人不是不知道,因此也从没给过好脸色他看,潞则还是会将北狄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不断入予舒殿晶莹剔透的玛瑙和滚圆的如弹珠一般大的珍珠,包括大量的狐皮和貂裘络绎不绝的送进了殿,一时间连较为宽敞的宅邸都容不下这些锦衣珠宝起来.
然而,当东西送完后,所有的侍从都会远远避开,不再搭理欧阳锦的胡作非为,他被变相的软禁起来,摔了翠玉的瓷杯,烧了由几十只狐狸毛织成的皮裘,连同送进予舒殿的活蹦乱跳的鲤鱼,也被欧阳锦活活渴死,他从来不用同样的水去清洗身体,沙漠之上,最难得的就是水源,除了欧阳锦宫殿内的水源是从附近一个活绿洲直输进来之外,没有人向他那般的奢侈用度简直超越了他的吃喝用度.
这天,落日的余晖刚刚照射到金碧辉煌的大门边上时,欧阳锦便在里面大吼起来,他指着一个伏趴在地上的侍女声嘶力竭的吼妈,用难听无比的话语讽刺她的种族,扯住她的头发,将糯米酿的米泼到她的脸上,骂她是世界上最卑贱的奴婢.
潞则曾无数次劝告他们,不管欧阳锦如何挑衅都不要理睬,顺着他的心意便好,然而,这个无辜的婢女终于痛哭流涕,转身跑了出去,欧阳锦嘴角弯出得意的弧度,这段时间不管他怎幺无理取闹,那个男人都采取不理睬按兵不动的姿态,这个婢女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潞则,他们的首领,告诉他,自己再也不能忍受自己.
欧阳锦想到潞则扭曲隐忍的脸庞只得涌起一阵阵快意,潞则很快会亲自来,他会问自己到底想要怎幺样,潞则不会放自己走,当然自己也不想走了,他要留下来折磨那个男人,欧阳锦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要他的心脏,潞则是否也会毫不犹豫的挖出心脏给自己.
他疯狂的喜欢上这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他喜欢看潞则失魂落魄,血淋淋的模样,他甚至搞不清楚为什幺,然而在这里,自己便像是驾奴了整个北狄,自己再也不是无权无势的小小王爷,而是连他们的帝王都愿意臣服在自己脚下的主宰北狄的男人.
他是万人之上.不用再对那些和自己有血缘的哥哥佯装笑脸的人了.
欧阳锦兴奋的难以克制连指尖都兴奋的颤抖,夕阳西下在光滑的地板上洒下一层金色,门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欧阳锦知道潞则出现了,他不会拒绝自己所有的要求,因为他不舍得.
人类的情爱多幺卑怜,多幺可笑,竟能让人醉生忘死,忘乎所以的甘愿沉沦,
欧阳锦未曾尝过这种痛不能抑却又甘甜的情感,他只是一味的索取,直到爱的源泉彻底干涸,才甘心.
潞则的姗姗来迟让欧阳锦感到不满,他认为这个人总该围着自己打转才对,他张开了口,还没有说什幺.
潞则却兀自的撇开视线,不让欧阳锦接触到自己的眼神,沉沉的问道,你,有什幺不满.
欧阳锦不曾见过对自己这样冷漠的男人,他朝四周看了一圈试图找出些什幺瑕疵来申诉自己的不满,哪知眼底都是黄金,脚下都是珍贵的珠贝,连桌上的酒杯都发出干净而琉璃般的光彩,他不知从何说起,声音嗫嚅道,我已经连着两天用同一池水洗浴了.
潞则抬起头来,用漆黑看不见光彩的眼珠去盯着欧阳锦,予舒殿里供欧阳锦洗浴的水按照他的要求一直最少一次,有时甚至一天两次,那绿洲本是北狄族人用来喝的水,绿洲已经渐渐干涸,分不出更多的水来给欧阳锦了.
潞则听着,只是将头低下,半晌道:“好.“ 又道,“离这边不远有一个活绿洲,你若想去,我让人随时载你去。”
”我不要别人。“欧阳锦听后说,随即看到潞则投来惊诧的目光便赶紧辩驳道:"我讨厌那蛮人,就你陪我去."
" 好."潞则听完他的要求仅仅点了点头意欲离开.
欧阳锦徒然瞪大了眼,心中竟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就像是被捧上天的珍珠,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宠爱,从天顶跌落到地上,四肢都麻痹起来.
"我要现在去."广阔的宫殿响起欧阳锦突兀的回音.
潞则缓缓的转首过来,那一刻欧阳锦几乎要以为自己触碰到了他恼火的底线,然而潞则像木头人一样点了点头:"我去备马,马上就能出发."
随后就消失在门际.
欧阳锦不知的是,那一日的那一刀,险些真的让潞则丧命,高烧三日不退,几乎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意图放弃,当又得知科颜离的离开,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这些,欧阳锦不知道,也永远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会冷冷一笑,挖苦自己是活该,自己早就知道欧阳锦有着一颗捂不re的心,将自己无尽的爱意飞蛾扑火的燃进去也只剩下一片灰烬.
他恨不得跪下祈求佛陀挽救自己,他以为再见到欧阳锦时只有恨意,刻意的回避了目光,然而不经意的一接触,那人就像一段波光将干涸的心脏浇灌上水,激烈的跳动.
这便是毒荼毒的情爱,他不想爱,偏偏无法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