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 作者:禾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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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吃果纳凉，温柔虽渐渐有了些倦意，却不愿去睡，正眯着眼考虑要不要讲两个鬼故事来吓人提神，就听见有一缕悠扬的笛声缓缓响起，乘着风，荡漾在夜色里。

    “唔，哪来的笛声？”温柔伸手在果盘里取了一颗龙眼，边剥边笑道：“这附近还有人住么？”

    凝烟侧耳听了听，答道：“想必是云水轩里住的陆少爷在吹笛，他偶尔心情好，就会吹上那么一段。”

    陆策啊！温柔听见这个名字，情绪顿时黯了黯，缓缓点了两下头，将剥好的龙眼丢到嘴里去了，刚想起身说要去睡，就见如水的月色下，湖池那边隐隐绰绰的过来个人影，瞧那袅娜的身姿，像是女，其中两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物事，她一时好奇便瞧住了。

    不过这人很快就走出了她的视线，她再好奇也没可能多管闲事的追上去瞧个仔细，只得悻悻然的吐出嘴里的龙眼核，觉得味道不错，又剥上一颗，谁知这时就听见淙淙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泄而出，空灵澄澈。她虽不懂音乐，却也能听出这琴音仿佛是在附和那笛声，一个如溪水湍湍，一个如空山鸟语，借着这湖光夜色，越发清灵动听。

    好吧！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弹琴的人是谁了，温柔再坐不住，站起身道：“夜深了，咱们去睡吧。”

    凝烟和含碧两名丫鬟赶紧先入屋内去收拾寝褥，又在香炉里添了一把合香，熏得满屋清香四溢，只是温柔一向不爱熏香，刚进屋，就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请那两名丫鬟自去安睡，回头关上房门就将那香炉里的香给弄熄了。

    小环没同她睡在一间屋里，温柔脱去外裳后躺在床上想要尽快入眠，养足了神，明日还要劳累一日呢，谁知那笛声和琴音不知是从窗缝还是门底钻了进来，细细绵绵，隐约可辩，仿佛有如魔音摧脑，搅得她在床上翻了几个身都没睡着。好在半刻钟后，笛声忽然一滞，意外的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响起，而那琴音又执着的响了一阵，却愈来愈有阑珊寂寥的意味，最后“铮”的一响，彻底停了。

    呼，总算能安稳睡觉了！温柔松了一口气，将薄薄的锦被往身上一搭，转了个身，不一会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次日天色蒙蒙亮时，丫鬟凝烟和含碧就已捧了香汤、刷牙、洗面膏和牙粉请她们起来梳洗了。待到洁牙净脸后，凝烟替小环梳着头，含碧则在妆台上取了一只白玉小盒，揭开后拿簪挑了一些递给温柔道：“这是桃花膏，抹后使人面容红润悦泽的，姑娘用些？”

    温柔取了些抹在脸色，只觉甜香满面，但含碧再要替她画眉、傅粉、点绛唇时，她就赶紧敬谢不敏了。这么热的天，化个妆在脸上，一会到了厨下，又是汗又是油烟的，回头她就能登台亮相唱花脸了。

    匆匆吃了早饭，温柔和小环就由丫鬟们引着去了厨房，她们还以为自己够早呢，谁想那主管厨更早，已然在指挥众人忙碌了，见她们进来，神色复杂的瞟了温柔两眼，这才迎上去听候调派。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正午时分，众人停手歇息一会吃了个饭，这时两名小厮抬着个大竹筐一往厨房过来，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都不由自主拿手掩住了鼻，还回过头好奇的驻足观望。

    大老远的，温柔就嗅见一股顺着风儿飘过来的奇特味道，连厨房里的食物香气都掩不住。这味道难道是……

    她转头向门外张望，待看见竹筐里那带刺的椭圆型果，才确定果然是榴莲！只不过到了这个世界后，她似乎从没见市场里有卖这个的，也不知道沈府这筐榴莲是哪来的。

    两名小厮将榴莲抬到厨下，其中一人皱着眉头向温柔道：“这是宫里才赐下来的，外邦供来的奇果，老爷教抬一筐来问问温姑娘，看能不能制成什么菜肴。”

    温柔还未说话，旁边已有人掩鼻，夸张的喊道：“妈呀，这么臭的东西还是外邦供来的？怎么入得了口！”

    “真的很臭啊！”立刻有人附和了一句，就连那主管厨都忍不住皱眉道：“赶紧抬到外头去，熏死人了。”

    呃，这气味是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不过爱吃榴莲的人，却赞之为异香呢！温柔倒是对这种水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只是沈丞相能确定这东西做出来，那九皇敢吃么？她苦笑了一下道：“做是能做，只是用来煲汤炖鸡的话，也不见得有多美味，还是做成甜点，可能味道还比较好。”

    “那，那这东西就交给温姑娘了。”俩小厮说完，丢下竹筐就撒腿跑了。

    温柔盯着那筐榴莲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让她抽空去做甜点吗？今儿筵席上用的糕点沈府早就向她的糕饼铺预定了，原本她可以不沾手的，只是这榴莲，即便让人抬出府去搁到铺里，梅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说不得，只好自己动手，好在沈梦宜那边的小厨房里有全套的用具和材料，做起来也不费事。

    酉时一刻，又有小厮匆匆往厨房跑来，一进门，顾不上喘气就嚷道：“来了来了，九皇进府了！”

    众人轰然一声，更急促的忙碌起来，只听得刀在案板上飞快的叮叮响，锅里的水滚得咕嘟嘟的，灶下的柴火烧得更旺，发出一阵噼噼卟卟的轻响。

    那小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兴奋道：“不得了！这次不止九皇一人来了！”

    “还有谁？”主管厨忙问。

    “还有……还有微服出行的圣上和贵妃娘娘……”那小厮自豪道：“咱们老爷这回的脸面可大了！”

    他这话一说，厨内众人更是哗然起来，兴奋里夹杂着点忐忑，既想着自个做的菜肴能被圣上和九皇赞赏，又怕万一做得不好，这脑袋就要搬家。只有温柔，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晓得这一变故究竟是好还是坏，只是耳听着众人八卦，似乎知晓那贵妃娘娘就是九皇的生母，左丞相沈缘的亲妹妹，难怪会随着一同来。

    小厮禀过消息后就走了，主管厨大声催促道：“快快快！再过小半个时辰估摸着就要开始上凉菜了，没做完的赶紧了。”他说完，自个也动手去雕花拼盘了，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很有两把刷。

    过得片刻，只见一名小厮引着手执拂尘的一位监往厨房里来，刚到门口，那鸭公嗓就吼开了，道：“圣上有旨，那道榴莲酥的点心做得不错，赏厨银锞一锭，宫缎一匹，回头将做法录下，送呈御厨房——”

    温柔眼皮一跳，无奈上前谢恩，到了古代，这膝下有黄金的话就别提了，只当是入乡随俗，再说这尊严是一种自重的态，不是跪上一跪就会残缺掉一块的，只是她心里不免有些腹诽，原来这榴莲是皇帝老儿爱吃的，怪道收了这样异味的供，还当宝似的赏给沈家呢！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惊出一身冷汗，万一这东西皇帝不爱吃，觉得是污了龙口，那她这条命，岂不是就要去掉半条？怪道说伴君如伴虎！那么，专替九皇预备的菜色，如果他不爱吃怎么办……

    思虑未毕，那头监又开始喊道：“圣上与九皇已登船，筵席开摆——”

    他一句话刚说完，旁边那些早候着的仆僮们立刻将已做好的，加了盖的银盘一只只的往外捧，长长的队伍川流不息，在满府里悬挂的花灯映射下，望去蜿蜒成龙。

    诶，好大的排场！这一席酒宴，还不知要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呢！温柔站起身来，稍稍发了一会怔，又转身继续做她的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