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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第74部分阅读

      11处特工皇妃 作者:肉书屋

    似乎也不忍再见下面这绝望的杀戮。

    赵飏甚至在想,难道这就是燕北的诡计?他们是故意派出这样的精锐力量来使自已麻痹大意,脱离关。”然后椎毁自己的重甲军队?可是若是这样,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见他们关内的人前来支援呢?

    赵飏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战意却在一层一层的消退着,面对破蔡沉舟背水一战的秀丽军,赵颇渐渐有些害怕了。就算自己胜利了,又能得到什么?五千名秀丽军的尸体吗?这不是一场轻而易举就能攻下的战役,杀掉楚乔,铲除燕北最棘手的敌人,这个想法,此时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狂热了。

    阳光退却的最后一刻,大夏的退军号终于缓缓响起,直军们齐声欢呼,然后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而秀丽军,也不再有人有力气继续追击了,几乎在夏军回到自已外囤阵营的那一刻,秀丽军的战士们集体轰然倒下像是肃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的堤坝。

    赵飏果断迅速的发现了这一战况,所以他马上调转马头,命令传讯官再次吹响冲锋号,自己一个人朝着和士兵们相反的方向策马奔去,大声叫道:“战士们,跟我冲!”

    夏兵们惊慌的回过头去,却发现刚刚如铜墙铁壁般拦阻自己的阵线已经不在了,一些聪明的兵痞子老油条们顿时了然,秀丽军面对二十倍于已的敌人,早已成了强弩之末,此刻,看到自已撤退,他们终于倒下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

    于是,大军齐齐掉转马头,跟在赵飏身后,再一次冲击而去。

    “全军,集合!”

    冷冷的北风中,一个清冷平静的嗓音缓缓响起,并不如何大,可是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然后,就在夏军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椽着眼睛的时候,在那座尸体城墙之后,一些摇摇晃晃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一个个的爬了起来。他们衣衫破烂,脸色苍白,参差不齐,手里的战刀都崩了。子,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步走上前,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肩并着肩,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千个”

    一切恍若清晨影像的复制品,满身血污的战士们重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列成长阵,看起来好像吹一口气就能倒下去。可是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身体突然间挺得笔直,像是一片石头做的林子,那座防线再一次坚圆的犹如高山,贺萧站在人前,猛的挥出战刀,上千各嗓子齐声厉吼:‘为自由而战!”

    好似平地里滚起一个惊雷,所有的一切都被震撼了,不用军号,不用战鼓,夏军们不由自主的全都停了下来,人们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可怕的绝望:“我们是不会胜利的。”

    不知道是谁最先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这个思绪通过眼神迅速传遍全军,对着那些衣衫破碎满身鲜血的敌人,大夏的军人们几乎同时生出了可怕的畏惧和强烈的尊敬。

    赵飏站在队伍最前方,面沉如水,他望着那个已然一身血红的少女,看着她如同一只标枪的身影,由衷的敬佩轰然而出。终于,赵飏跳下马背,摘下头盔,在大夏十万大军的面前,在活着的和死去的五千秀丽军面前,在数万燕北百姓面前,在龙吟关内干万双眼睛的面前,深深的,深深的,弯下了他高贵的腰!

    大夏的军人们也随之重复了这个动作,他们面对着曾经这队自己最为不耻的叛徒军队,深深鞠躬,然后几乎是异。同声的重复了敌人的冲锋号:”为自由而战!”

    夏军轰然离去,天地间一片萧索和低沉,秋风横掠过染血的草原,一切都像是一场大梦般不切实际。

    战士们无人再倒下,他们仍日站在原地,似乎是害怕大夏会再一次掉头杀回来一样。

    楚乔抱着沉重的战刀,身姿笔挺的缓缓上前,她的脚步沉重,面色苍白如雪,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色大隶,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士兵们都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夏军就这样退了一样,她站在那里,风吹过她额前凌乱的长发,扫过她秀丽的眉眼和面孔,她的声音已然沙哑,眼眶微微发红,她如同赵飏一般,对着自已的军队深深的鞠躬,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战士们,你们胜利了。”

    一声破碎的哭泣声突然自后方传来,好似决堤的海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是被他们护在身后的百姓,此刻,终于泪流满面的冲上前来。

    秀丽军在贺萧的带领下齐齐对她弯腰回礼,铿锵的嗓子汇成一个声音“大人辛苦了。”

    “你们,辛苦了。”

    天上乌云蔽日,楚乔站起身来,两行清泪,静静的流下。

    夏军没有再冲杀上来,但是也并没有打开包圈圈任他们离去,冷酷的围困战终亍展开,这一刻,赵飏已经相信了消息的准确性,楚乔的确和燕询闹翻,他们要离开燕北,龙吟关的大门,不会为他们敞开口除了往南走南疆通往卞唐的水路,就只能从自己的防线通过,而燕询,已经将南疆水路完全封死了。

    他坚信这一切,准确无误。

    九月二十日,开始下雪,大雪在初期并不大,但是却接连下了两天。秀丽军中的。粮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若不是一些百姓还带了此粮食,可能早已挨饿,军中的帐篷已经全都分给老弱妇孺,每个帐蓬里都挤了三十多个人,但是仍旧有老人孩子不断的在夜里被冻死,军中已经没有伤药,受伤的战士们甚至得不到一口温水,楚乔只能无力的看着寒冷和伤势夺走了在大夏军队前都能巍然不倒的战士们的生命,却没有一点办法。

    每当看着士兵们一个个死去,看着年幼的孩子在冷风中哭泣挨饿,她就恨不得马上冲回龙吟关,对着燕询磕头谢罪,求他救救这些无辜的人。

    她无奈的笑,只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燕询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她弱点的人,他也许早就算好了这一点,她不怕大夏,不怕战争,不怕杀戮,不怕死去,唯一害怕的,却是爱她的人为她白白的牺牲。

    这两天,她带兵发起了四次冲击,却全都无功而返,赵飏秉承了一副坚守的姿态,既不出来迎战,也不理会他们的攻击,每次冲上去,就是一轮密密麻麻的箭雨,留下几十具无莘的尸体。

    九月二十二日晚,天降暴雪,气温陡然下降,冷风刺骨的吹来,只是半个晚上,就有五十多名伤员和八十多名百姓被冻死。百姓们终于有人受不住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突然离开军队就向龙吟关跑去叫门,仿若是一场洪水,紧随其后,更多的人们离开了秀丽军的帐篷,他扪顶着冷风大哭着,踉跄的奔向龙吟关。

    生死关头,人们心底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他们的良心,抛下了这只一直拼死保护他们的队伍,向着自己的故乡奔去。

    秀丽军的战士们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止,他们沉默的看着这群痛哭崩溃了的人群,面无表情的让他们离去。

    那名花甲的老人哭泣着跑到楚乔面前,怀里抱着已然气息微弱的孩子,满面羞愧的对着楚乔,想说什么,却终究只能发出几声短促的哭泣。

    那孩子的面色已经一片青白,楚乔知道,再不取暖,他可能很快就要死。

    她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噎住了,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痛恨他们的背信弃义。

    身为军人,却不能保护拥护自己的人民,只能看着他们无辜的死去,她无话可说,她不忍再去看老人那愧疚的眼神,因为她心底的愧疚更甚,她只能沉默的低下头去,无言的表达着她的情绪。

    对不起。

    龙吟关上,渐渐亮起一片璀璨的灯火,关口之下,无数的老人、孩子、妇女,踉跄的奔来,人们在大声的喊着开门开门,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害怕,说到底,他们终究是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的愿望只是活着,偶尔还会生出一点奢望,那就是更好一点的活着。

    大雪越来越大,天地间苍白一片,城头的军官大声叫道:“不要靠近!退后!退后!”

    可是没人理会他,他的声音已经被曹杂的人群淹没了,百姓扪痛哭着铺在城门上,用力的拍着,大声喊道:“开门!打开门!我们是燕北的百姓,为什么不开门?”

    哭声穿透云霄,龙吟关的战士们被镇住了,他们全都清晰的看到了两天前的那一场战役,此时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愿意将武器对准那些自已曾经的战友,如今,看到这些百姓,他们更是呆在当场,不知该如何行使自己作为一个守军的责任。

    “开门啊!”

    百姓们疯狂的撞击城门,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不管不顾的上前,将那人踩成了一团肉酱。

    痛哭声和惨叫声回荡在旷野上,天地一片萧索的冰冷,大雪纷飞的坠落,苍茫一片。

    “退后,不然我们就放筹了”

    城头的军官在高声呼喊。

    “不要放箭!我们是普通百姓啊!”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名最先跑出去的妇女跪在地上,高高的举起手中已经不再哭闹的襁褓婴孩,痛哭道你们可以不救我!但是求求你们,请救救我的孩子!”

    “开门啊,开门啊!放我们进去”,

    “楚大人!”城头守军高声喊道:“回来吧!你不进来,我们是不能开城门的,陛下有令,只要你肯回来,一切既往不咎!”

    “楚大人!一切既往不咎!”

    上百名城守军一同高喊,声音像是一道滚雷,滚滚的扫过苍茫的平原。

    百姓们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有人突然转身朝着秀丽军的方向跪了下去,人们在痛哭

    “大人!回去吧!”

    “大人!救救我们,回去吧!”

    “大人!回去跟陛下认错吧!”

    “大人!”那名妇女从人后奔出来,脚下一绊捭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被撞了一下,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声音尖锐的,比大夏的军刀还要刺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天地这般冷,溘黑一片,秀丽军沉默的站立,望着他们的主帅。

    楚乔的心似乎被撕扯成了千片万片,她紧紧的咬着下唇,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她的手一片冰冷,指尖都在轻微的战栗。

    燕询,燕询,你早就其到了,是吗。

    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此刻,你是不是在北朔门外的火雷源上,静静等着我回去对你磕头认罪?

    耳边的惨叫声一波波的传来,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在她的脚下,他们的头磕在地上,对着她放声大哭。就在前几天,他们还高举着拳头时她宣誓效忠,大声高呼着“自由万岁的。号,可是现在,他们却在恳求她,恳求她回去跟燕询认罪。

    现实是如此的冷酷,却又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她的眼睛干涩一片,已然流不出泪来,苦涩的味道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命运将她逼到了绝望的深渊,似乎每走一步,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大人。”

    贺萧走过来,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担忧的望着她,那眼神里,隐约可见如海的心疼和怜悯。

    “大人””他想要劝她,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切都是那般荒诞和滑稽,世界那般大,可是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贺萧”

    楚乔低低的叹息,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一时间都被冻死了,她绝望的想要就地死去,却还强撑着发出简短的号令:“传令全军,我们“”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秀丽军的战士们迅速回头,只见大夏的战旗狰狞而至,赵飏率领着大军,再一次折杀回来!

    “传令全军,跟我抵抗夏敌”

    生平第一次,楚乔觉得大夏的军队竟是这般的可爱。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她只是像个驼鸟一样的想要逃离此地,大夏攻来了,一切都不能再顾及,她必须回头作战!但是她还是在心底悄悄的感谢老天没让她在此时做出那个痛彻心扉的决定,虽然为此,她可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殿下!全军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不必了!”赵颇淡淡说道,我们只是转一圈就走。”

    “啊”他的部下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赵飏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深沉的望著浓浓的黑夜,许久,才低声说道:“不能让她回到燕北。”这样来回的拼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大夏像是将龙吟关当成了一个游乐场一样,没一会就要来转上一固。直到太阳驱散了漫长的黑夜,大雪停止的时候,终于吹响了撤军的号角。

    楚乔带着疲惫的军队回到营地,却看到了数不清百姓们沉默的眼睛,一排排尸休整齐的摆在军队的前面,那些昨日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好似一条条离水的鱼,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大雪覆盖住了他们的眉眼脸孔,积起一个个小小的雪坡。

    见战场平息,渐渐的,有人离开军营,缓缓离去,人流渐渐扩大,从溪涧变成泉水,从泉水变成小河,再从小河变成一片黑压压的汪洋大海,他们没有走向龙吟关,没有走向燕北,而是向着大夏的雁鸣关,缓缓而去。

    “回来!”

    平安站在楚乔身边,突然大声叫道,他试图去拉扯那些人们,却被人家推了个大马趴,他趴在地上大声的叫:“都回来,别去”

    可是没有人理他。

    人们渐渐远去,他们走到了赵飏的军队之前,高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反复的强调着自已只是平民。赵飏的军队中有队伍走出来,让他们跪下,成干上万的百姓齐刷刷的跪了下去,他们高举着双手,慌乱的磕着头,远远的,压抑的痛哭声和夏兵得意的大笑声传了过来,秀丽军的战士们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人在默默的流泪,但是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该说什么?鼓励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去跟敌人厮杀,还是告诉他们自已一定会将他们救出去?

    大雪再一次从天而降,楚乔的心冰冷的好似冰层下的顽石,她的目光空蒙,战旗飞舞,红云如火天地萧索一片。

    青海长空第158章:青海之王

    九月二十五,风急,大雪如棉。

    地宫内外都被大雪掩盖,露在地面上的乾陵也早早的挂起来了纯白的灯笼,行走的宫人侍女都穿着麻布白衣,雅幔纷飞,白纱招卷,轻轻扫过地面上的微尘。

    殿内并没有掌灯,只有一行行白烛静静的燃着,发出惨白的光,汇成一道道深深的烛影。

    偌大的灵堂之上,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的坐在暗影里,灯火好似穿不透他身侧的黑暗,只留下一片昏昏的光圆,看不清眉目,只见旁边的小几上,杯盏半倾,酒浆四溢。

    他是从来不喜饮酒的,可是如今,他已经在乾陵里整整呆了三日了。

    三日,乾陵大殿上酒浆弥漫,空坛堆山,可是为何却不曾有一丝醉意?

    门外狂风横扫,大雪纷飞,殿内烛影深深,幽静沉寂,他静静独坐,可是耳边却仿若听到了边关的隆隆战鼓,听到战士们举着马刀冲进冷风中厮杀劈砍,听到百姓们于冷风中呼唤故乡的惨叫悲嚎,鲜血蜿蜒的弥漫上来,淹没了龙吟关的巍巍城墙,淹没了燕北的萧萧牧草,更淹没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温情。

    是的,他不曾醉,他一直是如此清醒的,清醒的看到了自己的沉沦和沦陷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夏夜,圣金宫的小房子里,蚊虫盘旋,闷热的让人无法忍受。有一天晚上,阿楚回来的很晚,那几天,膳房的姆婕们总是喜欢使唤她,他就站在莺歌院的门口,披了衣裳等着。夜里的月亮那么圆,明黄|色的一轮,蚁子盘旋在他的头顶,他却觉得心底很平静,他等得累了,就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铜枝,在石戳上打磨。

    阿楚已经长大了,要绾发了,他在为她做一个簪子。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有像往常一样教训他为何不早睡,而是神神秘秘的从背后拿出一件晶莹漂亮的冰碗放到他的手里,这是大块的冰,雕成盆状的小碗,两侧刻着繁复的琉璃花纹,中间呈着碎冰沫和各色瓜果,凉丝丝的,像是燕北冬天的白雪。

    他当时棒着冰碗,依稀间想起了当年父母在世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在夏日为他们亲手雕刻这样的冰碗,他总是喜欢的不行,就使劲的棒着,二姐抢也抢不下来。可是越是握的紧,冰碗化的越快,很快就变成了一摊虚无的水

    他抬起头,透过冰碗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女孩子,当年阿楚只有十岁,很矮很矮,她仰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穿着蓝色的粗布卦小衣,眉心如大夏宫女般簪了朵红色的小花,脸蛋很瘦,但却浮起一丝红红的红晕,因为一直棒着冰碗,她的手被冻得通红,使劲的握着小拳头,她的眼睛那般明亮,天上的圆月也无法比拟,瞬时间就穿透了他所有的忧伤和缅怀,直直的刺入他的心底,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当时燕询就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这一生都对这个女孩子好,永远不让别人欺负她,他要让她像公主一样的生活,每一个心愿,每一个念头,都要为她实现。

    时间转瞬而过,岁月像是无情的手,轻而易举的淹没了他们曾经的那些回忆和誓言。他有时候觉得,他的人生或许就是那只融化了的冰碗,家园、父母、兄长、姐妹、恩师、战友、爱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渐渐远离了他,越是想要用力的抓住,他们离去的越快,终究如那摊冰水一样,洒在地上,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来,面前是他父母亲人的衣冠冢,高高的灵堂,巍峨的陵寝,占地千顷,里面埋葬的却只是几件生平的遗物和衣裳,他们的头颅,至今还在大夏圣庙的罪臣殿里搁置着,而身体,早就在乱世的战火中给野狼果腹了。

    他拿起酒盏,辛辣的烈酒自他的喉间滑下,像是滚烫的碳,有低沉的风吹进宽阔的大殿,帷幔在轻轻的摇曳,像是戏台上女子轻舞的水袖,缠缠绵绵。燕询的视线仍旧是清明的,他容颜清俊,略带微微戚色,脸颊消瘦,眼底好似有重重的雾霭,仔细看去,那双鬓之间,似乎隐藏了几屡银丝,在幽幽的烛火之下,萤光闪闪,略带几分沧桑。

    不过是两年之间,他就已经是如此疲累了,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一奈歧途上行走,每一步都有无穷无尽的岔路,渐渐的,身边的人各自上路,虽是同时结伴出发,却是各自有着各自的方向。

    “父亲。”

    止水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两个宇,像是一块石块,轻轻的打碎了平静的湖面。

    “父亲,你欺骗了我。”

    燕询仰着头,看着灵台之上的画像,父亲面目当前,栩胡如生,他看着自己儿时最崇拜的亲人,静静的说:

    “你说燕北是人间乐土,是普天之下最自由富庶的地方,你说你所做的一切,是在为后世子孙开辟千年万载的不世之功业,可是你错了,你错的离谱,你将燕北毁了,将自己毁了,也将燕氏一脉都毁了。在真煌的那八年,我是沉浸在对你的信任和幻想中才生存过来的,可是当我九死一生回到燕北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失望。”

    燕询面无表情,大殿幽深沉寂,他静静的望着他的父亲,沉声说道:“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到处都是冷血寒霜,父亲你却偏安一隅在夹缝中修筑自己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你可知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所以皇帝不容你,天下不容你,就连你的部下也背叛了你,只因为你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做不到那连帝王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父亲,我杀了乌先生和羽姑娘,只因他们仍日在秉承你的遗志,成为了我前进路途上的绊脚石,我给过他们机会,可惜他扪不愿意珍惜。我杀了罐缘,只因大同想要拥立她为主,只要她还在,大同就死心不灭口我杀了你的那些老部将,只因他们目光短浅,却还占据着重权高位。我杀了很多人,可是我却离我的梦想更近了。”

    燕询仰头饮下一杯烈酒,又倒了一杯,平举身前浇在地上,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父亲,我必不会像你一样。”

    燕询长身而立,转身离去,衣衫的下摆扫过大殿上细小的尘埃,他的每一步都是那样坚定,步伐矫健,沉着冷静,烛火照在他的背影上,在地上拉了那么长那么长的影子,在他的身后,是燕北历代忠烈的灵位,有他的父母兄长,也有他的列祖列宗,更有对燕北做出贡献的忠臣将领,有乌先生飞羽姑娘、小和、缳缳、边仓、希睿、阿都、甚至还有为保北朔而亡的秀丽军将领,乌丹俞、风汀……

    那么多双眼睛,在烛光深处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出大殿,一点一点离开这座死者的安眠之所。

    他的步伐是那么的稳健,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

    迎面的风冷冷的吹来,燕询的眼睛漆黑如墨,他想起了离开真煌的那一晚,阿楚义无反顾的回去营救被围困在帝都之内的西南镇府使全体官兵,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今日的结局。他们有各自不同的理想和信仰,无法调和,所以必然会渐行渐远,走上不同的道路。

    任何梦想的达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无力的感觉一丝丝的蔓延上未,他却不动声色的将一切狠狠的压了下去。

    阿楚,当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一生注定不能跟随与我,你是注定要行走在光明之中的,我却终生脱离不了这尸山血海,我无法伴你高飞,所以便想要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身侧,如今,我终于还是要失败了。

    “阿楚。”

    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缓缓响起,像是冷冽北风中穿梭的一丝白气,男人站在大殿的门口,森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诡异的苍白,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表情那般平静,眉心却淡淡蹙起,隆起一汪如同雾霭般的沉寂。

    “阿楚啊,你还回来吗”冷月如霜,云层轻飘飘的掩住半边,回回高绝,飞鸟难度,他站在山巅之上,目光飘渺的扫过整片燕北大地,他静静的想:也许,她是不会回来了。

    “陛下!”

    阿精一把雅开了侍卫的阻拦,踉跄奔来跪在地上,激动的说道:“陛下,救救姑娘吧,龙吟大雪村门,大夏围困已有多日,姑娘快要撑不住了。”

    燕询没有说话,他望着眼前巍峨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陛下,姑娘跟随您多年,出生入死,坚忍不拨,她的功绩,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陛下,您真的忍心杀掉她吗?您忘了您曾经说的话了吗习。”

    阿精眼睛通红,不断的磕着头,沉声说道:“陛下,求求你,开开恩吧,求求你了。”

    “阿精”,燕询突然开口问道,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疑感的皱起眉来:“我该如何救她?”

    阿精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开放龙吟城门,派兵出城帮助。”

    阿精还没说完,燕询就微微皱眉道:“你觉得,就算开放了龙吟关,她会回来吗?”

    阿精顿时一愣,默想了半晌,才喃喃道:“那、那就撤销通往卞唐的南疆水路防线,打开唐水关,放姑娘南下。”

    “南下?”燕询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听不出半丝波斓,他轻轻的反问:“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精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燕询嘴角牵起,竟然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是不是说,我将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夜里那般冷,阿精只觉得周身上下都在冒着寒气,想了许久,他突然自原地跳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我去劝姑娘回来!”

    燕为没有阻拦他,甚至没有看他,他仍日静静的站在那,乌云遮住了月亮,又要下雪了,阿楚她,是不是坚持不了了,傻丫头,为何不回来呢?他皱眉的想,像是一个单纯的小伙子一样,他自欺欺人的抛却了所有的政治因素恍若他扪还是小时候吵架闹脾气一样,生气的想,为什么不回来呢?外面那样冷。

    人生若只是初见,阿楚,你还会选择和我纠缠在一起吗?你可料到自己今日的局面呢。你对我的恨,又有多深呢?

    “陛下,”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程远跪在那里,仍旧是一贯的谦恭:“开放水路关,放楚大人南去吧。”

    燕询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着程远道怎么?你也来为地求情吗?”

    “属下不是为楚大人求情。”

    程远平静的说道:“属下是在为陛下求情。”

    他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语调低沉的缓缓说:“陛下,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燕淘的心,似乎突然间就被刺中了,生生的疼。

    “楚大人若是死在陛下的手上,陛下一生都不会快乐的,你也曾说过,无论有什么梦想,都要先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如果死了,那就再也来不及了。”

    燕询沉默了许久,风吹起他的衣衫,那么冷,他没有穿大袭,站在高高的山巅上,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程远,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你和阿楚不是有过节吗?”

    “属下和楚大人没有过节,属下之前得罪楚大人,只是无心之失,后来想要至她于死地,也是想耍自保活命,如今楚大人已经威胁不到属下,属下也不想看着她死。”

    “最重要的是,”程远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的望着燕询,沉声说道:“我不希望陛下的心被牵绊住,这天地间,只有陛下一人能让我达成心愿,也只有陛下一人能让我真正的追随和臣服,我对陛下的忠诚绝不更改,哪怕陛下十恶不赦,被天地所弃,我也愿意追随陛下直到鲜血成灰,陛下要杀光全天下的人,我会第一个举起战刀,陛下要用尸体填平东海,我第一个砍掉自己的头。我半生飘零,为人所不齿,只因我找不到真正值得我去信仰的东西,如今,我找到了,陛下的希望,就是我的信仰,所以,我不希望陛下一生生活在悔恨之中。”

    “陛下,放她走吧。”

    燕询的思绪突然那般辽阔,短短的一瞬间,他记起了这十年来所有的过往,最终却都汇聚成一个画面,幼小的孩子从血泊中爬起,用充满仇恨的眼睛望着年少的他,他的心在那一刻微微一痛,然后手指轻偏,顺着孩子的脖颈,擦略而过,大风吹起了孩子额前的乱发,就此,他永远的记住了那双不屈的眼睛。

    终究……

    终究……

    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自己从那段记忆中抽离,所有的情爱都被他斩断,血淋淋的疼。

    “传令邱将军,打开南疆水路,放他们……”

    “陛下!”

    一声尖叫突然传来,传讯兵踉跄的顺着石阶爬上山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边疆急奏,边疆急奏。”

    燕询和程远同时转过头去,就见那传讥兵满面惊慌,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打开信件大声报道:南疆唐水关副将齐少谦奏报:九月十六日,南疆唐水关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敌军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燕北境内,阻断了消息往来,一连攻下了十三个郡县,唐水关主帅邱将军阵亡,唐水关少将以上军衔官员除了微臣全部战死,兵力伤亡达三万余人。昨天下午,唐水关被攻破,我们与敌人展开巷战,这是属下的最后一个信使最后一匹战马,但愿可以冲出去将消息禀报陛下。微臣会坚守岗位,即便力战而死,也不堕我燕北军威,唐水关五万将士有负陛下所托,于此叩首涕拜。”

    “怎么回事?唐水关九月十六就遭到攻击,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程远站起身来,怒声同道。

    传讯兵害怕的回道:“所有的官兵都被困在关内了,敌人来势凶猛,将周围的几个郡县一同攻破,我们根本没有报讯的时间。”

    “那西南附近其他郡县的官员和百姓也不会一无所觉,怎么会将战报拖延到这种地步?”

    传讥兵小心的抬起眼睛,悄悄的看了燕询一眼,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西南那一块,是尚慎高原啊,先不说那里现在十室九空,都跟着楚大人走了,就算留下的人,听说外面的敌人是来救楚大人的,不帮着隐瞒就不错了,根本没一个人来报告,当地的官员,也都被百姓们擒住绑起来了。”

    “什么?”程远大怒道:“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军队呢?士兵呢?都死了吗?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愚民绑起来不闻不同?”

    “这个、这个,属下听说,当地的军队还有偷偷协助敌军攻打唐水关的,还捉供了详细内幕和战报,不然唐水这样的雄关,是不会轻易被攻破的。”

    “简直岂有些理。”

    “现在怎么样了?”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程远连忙转过头去,却见燕询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唐水关被攻破了,现在怎么样了?”

    传讯兵满头大汗,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道:“属下接到消息的时候听说,卞唐水军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消息,早已侯在唐水关之外了,一开城门,他们就弃船上岸,如今已经往龙吟关而去了。”

    “谁统的兵?”

    “是、是卞唐大皇。”

    “来人多少?”

    “不下二十万。”

    离得这样近,燕询甚至能听到程远震惊的抽气声,他的双眼缓缓眯起,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好似之前在山顶上遥望夜空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策?亲自来了吗?”

    “马上整兵,第一军第二军全休集结,随我前往龙吟关!”

    三个时辰之后,大军迅速的在回回山下整合,回回乃是尚慎的边缘,距唐水关不过半日的路程,距龙吟关也并不遥远,燕询骑坐在马上,一身黑色大裘随风猎猎翻飞,程远跟在他的身边,小声问道:陛下,九月十六攻打关。的,是卞唐的人马吗?”

    “不是。”

    燕询摇了摇头,目光深沉,沉声说道:“卞唐距燕北路途遥远,就苏阿楚和我在火雷源上发生冲突的当日李策就得到沾息,也不可能十六那天就赶到唐水,想必,是有另外一伙势力及时得到了消息,暗中通知卞唐,并率先攻打唐水关,好给后面的卞唐开路。”

    程远皱眉说道:“那会是谁呢?大夏?不可能啊。”

    “谁?”燕询眼神冰冷,缓缓吐声:“谁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出现在我燕北境内?”

    程远顿时一惊,失声叫道:“青海王?”

    “青海王。”燕询唇齿间默念这三个短促的字眼,淡淡道:“总算要见面了。”

    晨星乍起,天光蒙亮。

    “陛下!”长长的报讯声远远的传来,一名士兵策马疾奔,大声报告道:“前方十里处,发现不明敌军。”

    “多少人?”

    “敌人从南到北,封锁了我军的前道路,蜿蜒长达十里,步兵十三个师团,骑兵八个师团,重甲兵十七个军阵,另有弓箭手刀斧手盾甲手不明,估计人数约在十五万以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样庞大的实力,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燕北境内,如果今天不是给他们撞上,那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场面?

    燕询却并没有他们这样的担忧,他知道,对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拦阻他的军队,好为李策留下后退的去路。隐隐的,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虽然有不甘,有惊开,但是他还是感到一丝快意。好吧,一时之不查,他早已算到会有今天这一步,是敌人,就应该明刀明枪的站出来,他的人,他可以放,却容不得他人来救!

    晨雾迷茫,缓缓虞盖上这一片潦黑的土壤,一团雾气之中,巍然的军队情悄露出一个头角,狰狞铺陈,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

    燕询熏袍大裘,眉目沉寂,缓缓自军阵中骑马上前。就见时方的军阵中,也有一修长清俊身影破阵而出。

    尽管隔的这样远,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刹那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击在一处,燕询淡淡一笑,轻扬眉梢,沉声道:“好久不见呐。”

    青海长空第159章:人海潮汐

    楚乔是在一片喧哗声中被惊醒的,马蹄声来的那样快,像是风火中的惊雷,察觉之际已然响在耳侧。

    三日未进米食,加之于冰雪中忍受严寒,她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仓皇中提着刀冲出营帐,脚步虚浮。周身滚烫,眼前满是模模糊糊的火把,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几乎烧红了半边天。马蹄滚滚,像是天边的闷雷滚过大地,耳朵一片嘈杂的声响,似乎有人冲着她冲过来了。

    她听到有人冲她大喊,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贺萧通红的眼睛,他的嘴一张一合的,正在与人拼杀,身上都是血,也不知受伤了没有,楚乔的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想要自习曲挺贺萧的话,却怎么也听不清。

    这已经是赵飏今日第四次劫营了,大夏渐渐对他们失去了耐心,耳边都是厮杀声,护卫她的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去了,越来越多的人冲过来,士兵们各自为战,战线已经被人完全撕开,大夏的军队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一只利箭射来,一名侍卫扑上去,箭矢穿透了战士的额头,从后脑狰狞的冒出来,箭尖直指楚乔的鼻尖,鲜血凝黑的流下来,一滴一滴。

    “保护大人!”

    有人这样高声的喊着,可是远处的士兵已经冲不过来了,到处都是浮尸,眼前一片鲜红,大风刺骨的吹,漫天风雪仍在弥漫着,楚乔想,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这样吧。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嗓子沙哑的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一排劲弩被架起,漫天密密麻麻的弓弩穿透冷风发出呼啸的呜呜声,楚乔仰着头,看着半空中夺命而来的箭矢,神智有着一时间的恍惚。

    她想,或许她就要死了,事件似乎突然间静止了,她恍惚间响起了她的一生,从小于孤儿院中被国家选中,十多年的艰苦培训,然后考入军事学院,再加入到军情处,刺杀、潜伏、最后为国牺牲,来到这跌宕的乱世,再一次经历了一个死亡般的轮回的十年,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么累,疲倦至今,风从对面吹来,她隐隐想要放弃所有的坚持与挣扎。这些年来,无论面对何种窘境,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求生的希望,可是现在,她却突然不想再继续拼杀下去了,她想,她太累了,就这样吧,以这样的方式歇歇也是好的。

    “大人!”

    贺萧目眦欲裂,他看着楚乔站在原地,仰着头呆愣愣的望着半空的箭雨不闪不避,像是一座冰冷的冰柱一样。

    他觉得心就要被撕碎了,他疯狂的挥刀,闪电般的刀锋轰然在半空中画下一道白亮,两颗人头同时高飞,鲜血飞溅了贺萧满身,可是潮水般的敌人又涌了上来,他逃不掉,踹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逼近她的身影。

    龙吟关上的燕北军也全都睁着眼睛看到了这一幕,一名年轻的士兵面色惨白,他的膝盖一软,顿时跪在地上,望着那熊熊烈火中面色苍白的女子,悲声哭道:“楚大人!”

    他也是出身于尚慎的士兵,父母姐妹都是被楚乔从奴隶营中就出来脱了奴籍还分了土地的,但是他是个胆子小的男人,秀丽军在外面战斗的时候他不敢出声,大夏一次次劫营的时候他不敢出声,风雪肆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