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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做皇后 第49部分阅读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肉书屋

    自然不愿去主动陪笑脸,套近乎,因转向安哥儿道:“安哥儿,这些日子,怎么却不去我们府上玩了?”

    安哥儿皱起了小脸,答道:“祖父祖母都不去,我一个人他们又不让去,只好不去啦!”

    袁道珢听得哈哈大笑起来:“你二叔这几日常去我们府上,你也并没同他一道去呀?”

    安哥儿听了这话,倒不免有些心虚,忍不住拿眼瞧了荼蘼一眼。他如今很是喜爱荼蘼,又一心以为荼蘼对季竣廷有意,因此不大愿意在荼蘼跟前同袁道珢提起飞霜这个名字。

    荼蘼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一笑。安哥儿这才含糊道:“我要陪妩儿姐姐!”

    袁道珢闻言剑眉一挑,自然而然的看了荼蘼一眼,正要再说甚么,外头却有伙计捧了红漆果盘进来,他便将话又咽了回去,便招呼安哥儿吃糕点。安哥儿见他不再问,自也乐得不说话,且从食盒之内拈了一块自己素日爱吃的松子糖递到荼蘼嘴边。荼蘼微怔一下,还是张口吃了。松子糖入口,便是一阵极为怡人的清香,使她不由的点了点头。

    袁道珢在旁看着这一幕,面上不觉现出诧异之色。安哥儿在苏州已待了些时日,虽非那种倨傲的孩子。却也并不好亲近,他怎么也想不到安哥儿竟会与荼蘼这般亲密。他正想着,改日要去问一问季竣廷,那边伙计却捧了一支极为精致的雕花木匣子走了入内。

    袁道珢按下心思,示意伙计将盒子拿了过来,自己起身,亲手打开盒子,从里头捧出一支翠色欲滴的箫来,双手奉于荼蘼。荼蘼便也起了身,接过那支箫,轻轻掂了一掂,入手份量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她微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细细打量这支箫。

    这一看,却是不由的吃了一惊。毫无疑问,箫是竹制的,做工之精细,自不消说的。份量更比一般的竹箫稍重,与紫玉箫相仿佛。而更令人诧然的是,这支箫的箫身之上,竟蜿蜒盘曲着一条天然而成的飞龙。龙头在上。龙尾在下,一鳞一爪,无不分明清晰,宛若墨绘。

    她赞了一声后,便将箫递与安哥儿:“吹吹看!”安哥儿疑惑的眨了下眼,毕竟依言将箫放到嘴边,呜呜呜的吹了几声。荼蘼细听了一回,但觉箫声清远柔和,确是上品无疑。

    袁道珢在旁看着,不觉一笑,开口道:“此箫名曰蟠龙,不知小姐可还喜欢?”

    “请袁公子开个价罢!”荼蘼闻言爽然回头,朝袁道珢道。

    “既是陆小姐要,那便三千两纹银罢!”袁道珢略一沉吟,答道。

    荼蘼秀美微微一扬,道:“若真是三千两,袁公子怕是难免要亏本了!初次见面,小女子也不愿便使袁家受此损失。依小女子看来,此箫当作价五千两,不知袁公子意下如何?”买东西虽是愈便宜愈好,但与银子相比,她更不愿的是欠别人的情,因此宁可多给些银子。

    袁道珢闻言,不由的暗赞一声好眼力。他亦是个爽快人,见荼蘼说话的口气,也知对方并不在乎这么些银子,当即点头道:“既如此,袁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荼蘼一笑而已,便伸手入袖。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取出一叠银票,看也不看的递了过去。袁道珢接过,转手便交与正自立在一旁等候的伙计。那伙计正因这桩古怪的生意而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接过银票,却也忘记了点数,只是木鸡一般站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况安哥儿常年身在内宅,对于银钱本也没有多少概念,只是欢喜的拿着那支箫左看右看,却也没有丝毫推辞的意思。王安在旁则张大了嘴,想说甚么,却又不好在这里说,只得愣愣站着。荼蘼见箫已买到,便也无意停留,起身向袁道珢告辞。

    袁道珢也不好留她,便一路送了二人出来。荼蘼出了雅室,却又在外间走了一遭,轻车熟路的从外间悬挂墙上的几支普通竹箫内挑了一支来,另行照价付了银子。

    袁道珢早看出她的心意,因此并不多言,只由得她去。

    三人一路出了袁家乐器行,安哥儿这才好奇抬头问道:“姐姐为何要买两支箫?”他虽不通事务。却极聪明,眼见荼蘼买先前那箫时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之后那把竹箫,却只花了十数两银子,心中稍一比较,便也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了。

    荼蘼微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竹箫塞到他手中,却将那支蟠龙箫反手递与王安:“此箫难得一见,你初初学箫,不宜太过张扬,还是简单些的好!”王安闻言。忙将箫收入匣内。

    安哥儿皱皱墨眉,似是有些不满。荼蘼也不理他,只四下看了一眼,牵了安哥儿的手,走到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家茶馆,挑个地儿坐下,叫了碗新茶,又为安哥儿要了碗酸梅汤,才向王安道:“王安,你先将蟠龙箫送回回府去,再来此处寻我们!”

    王安也未多想,便小心翼翼的捧了那价值五千两的箫快步去了。

    安哥儿颇爱酸酸甜甜的梅汤,拿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后,才有些疑惑的看了荼蘼一眼:“姐姐很渴?”适才在袁记乐器行内,她明明已喝过茶了呀?

    荼蘼莞尔一笑,抬手给了他一个榧子:“蠢材,快些喝了汤,我们就走!”

    安哥儿捂着额头,恍然道:“呀,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呀!”他一面说着,忙不迭的一仰脖子,将一碗酸梅汤尽数灌了下去,这才跳起来道:“我们快走,快走!”

    荼蘼见他神情,不由好一阵失笑。当即叫过茶博士,拈出一块碎银子与他,又嘱他见了王安,便使王安在此静候片刻,茶食等物,不可有缺。那茶博士忙一一应了。

    二人出了茶馆,安哥儿还生怕王安赶了上来,因拉了荼蘼的手,迈开步子,往前直奔。荼蘼哭笑不得,也只得随他跑了几步。眼看着离开了阊门大街,安哥儿这才缓下了步子,回头对荼蘼笑嘻嘻道:“姐姐。我带你去坐船罢!”

    荼蘼这还是第一次来苏州,对苏州的了解却还远及不上安哥儿,听了这话,自然便点了点头。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一个极小的码头边上。码头周遭停了不少小巧的乌篷船,船头皆有赤足布衣的船夫坐着。其中更有数条小船,瞧着格外清爽精致,船头立着的,竟是一些身着绫袄长裙、容貌清秀,身材袅娜的妙龄少女。

    安哥儿左右打量,细细看了许久,方才挑了一条小船。二人上了舟,荼蘼再细看那少女,发觉那少女年齿颇稚,瞧着也只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在适才那群少女中却是拔尖的,不由瞧着安哥儿微微一笑,安哥儿吐吐舌头,便叫那少女绕着苏州城转一圈即可。

    那少女甜甜应了一声,取了长篙,在岸边轻轻一点,船身微微一晃,已入了水道。荼蘼见安哥儿言谈甚是老道,不由一笑,问道:“看起来,你倒是时常出门!”

    安哥儿摇头道:“二叔、三叔在时,常会带我出门走走,不过都是坐船的多!”他一面说着,一面兴致勃勃的把玩着手上的长箫。

    荼蘼略微扬眉:“你爹娘极少来看你么?”

    安哥儿显然料不到她会问这个,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应了一声,想了一想,似又觉得不妥,便解释道:“我爹爹……他在京城做官,很是忙碌的!”

    荼蘼暗暗叹了口气,忽而道:“安哥儿想回京城去么?”

    安哥儿一怔,很快摇头:“不,我喜欢同祖父祖母一起!不喜欢京城!”

    他说的很快,语气也极坚决,但面上终免不了有些黯然之色。

    荼蘼心下一恸,不由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安哥儿本极聪明,从她这个动作便已猜到眼前这个“姐姐”对自家的情况甚是了解,须瞒不得她,不由大感郁郁,闷闷的靠在荼蘼肩上,道:“娘最疼弟弟,爹爹虽疼我,可却更疼,只有祖父祖母和二叔最是疼我!”

    他口中的,却是季竣邺的妾室前年年下刚刚为他添的一个小女儿。

    季竣邺娶妾一事,荼蘼早从季竣廷口中得知详情。他所娶的妾室,本是当年林垣驰送他的八个宫女之一。八人之中,段夫人征得林垣驰同意,将最不安份的几人各自嫁了出去,较为安分守己的,便留了下来。及至林垣驰登基,当日赐的这几个宫女便成了皇恩浩荡。季竣邺也不敢过分怠慢,毕竟从中挑了一个最安静妥帖的女子纳了为妾。这几年下来,倒也荼蘼微笑了一下,安慰道:“你母亲最疼弟弟,你爹却最疼。可是他们却都及不上你,你想,你祖父、祖母,还有你二叔都最疼你,三个人都最疼你,算起来,还是你占便宜!”

    安哥儿听了这话,不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倒也开心了些。

    今日第一更。

    正文 08 故人对面不相识

    小船在苏州内城区略显狭窄的水面上缓缓而行,两面桥街相邻,青砖黛瓦,却又高低错落,一路之上更间有深宅大院,院墙虽自高大却仍遮不住宅内的重檐重脊。

    耳边橹篙欸乃,满目碧水悠悠,前方小桥精致,好一番秀雅的水乡风韵。

    小小的船舱内,安置着一张小几,两张蒲团几上,几上搁着几碟略显简陋的自制糕点小食。荼蘼随手自盘中拈了一粒五香豆吃了,倒也筋道可口,烹制得恰到好处。安哥儿见了,不免高兴道:“姐姐也爱吃这个,我也爱吃,只是祖母不准我多吃,说是这个吃多了不好!”

    荼蘼听得一笑,自己幼时,母亲对自己的管教何尝不是如此。

    安哥儿将箫横放在腿上,拈了一小块酒酿饼吃着,且问道:“姐姐打算何时教我?”

    荼蘼听他一口一个姐姐,不由好笑起来,抬指点一点他的鼻头,道:“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叫姑姑,却总是叫姐姐!”安哥儿只是嘿嘿的笑,却不应承。荼蘼从腰间解下紫玉箫,放在指间轻轻转了一下,动作甚是潇洒自如,看的安哥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险些忘记问你,你也不曾听我吹过箫,怎么就想到让我教你呢?”

    安哥儿歪头想想,皱了皱小鼻子,半天才犹疑的看看她:“姐姐应该会吹罢?”

    荼蘼看他模样,不觉失笑起来:“你说呢?”一面说,一面伸手拧了一下他高高的鼻梁。

    安哥儿嘿嘿一笑,顺势滚进她的怀里,抱住她的腰,说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的!”

    荼蘼拍拍他的面颊,笑道:“罢了罢了,今儿回府,我便教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怎会一心想学的?”许是幼时时常轻拍安哥儿的面颊,直到如今,她仍酷喜这些动作。

    安哥儿似是极爱她这些亲昵的小动作,在他怀里蹭一蹭后,才答道:“林叔叔会,而且吹的极好。去年我回京之时,轩哥儿曾吹给我听,他很得意的同我说,是林叔叔教他的!”

    荼蘼先闻京城,再听见林叔叔三字,心中便是一颤,顿了一刻,才抱了一丝希望的问道:“你说的林叔叔可是林明轩叔叔?”记忆中,林明轩似乎并不会。但不会可以学。

    安哥儿摇头道:“不是,是另一位林叔叔!”

    他说的甚是含糊,似乎也并不清楚这位林叔叔的姓名。

    荼蘼微僵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一些,便也不愿再问下去。小舟轻漾,穿过岸边一株朝向水面舒展枝条的垂柳,柳条便依依牵引,眷恋的不肯让小舟离去。安哥儿见荼蘼沉默不语,便伸手扯下一枝柳条,挥了一挥。初春时分,柳条新绿,青碧如洗,极是可爱。

    “我本也想要林叔叔教我的,爹却不许,他说林叔叔很忙的!”安哥儿又等了一刻,还等不到荼蘼说话,便又补充了一句,且抬起黑亮的眼好奇的望了她一眼。

    荼蘼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林垣驰是会的,从来就会,不过他并不常吹。至少,前世在他登基之后,她便再没听他吹过。至于这一世,那更是不必说。

    却想不到,他如今竟有这个时间与耐心去教轩哥儿。

    从安哥儿手中取过那枝柳条,她将柳条伸入水中,轻轻一拨,春水涟漪立时层层泛起。

    “安哥儿一共认识多少个林叔叔?”她状似无意的问道。

    安哥儿并没多想,便回道:“林是国姓,所以京里头有好多个林叔叔。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却只是三个林叔叔……”他说着,便掰着指头道:“会的林叔叔;在宫中做侍卫的明轩叔叔,还有每年总会来苏州一次,且给我带许多礼物的林叔叔!”

    荼蘼有些干涩的笑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安哥儿却又笑道:“不过听说明轩叔叔快要做郡马了呢!早几天,祖母还问我可要随三叔一道回京吃喜酒呢!”

    荼蘼点头,正欲寻个话题打岔。抬头时,却见斜对面,正有一条出奇精致灵巧的小舟正迎面而来,船尾执篙的少女年约十八九,生得极是清秀,不比季府内院诸丫头稍差。

    她便随手一指,笑道:“安哥儿,快看,那条船还真是精致得很!”

    安哥儿应声看去,却是不由吃了一惊,失声大叫道:“呀!是婉儿姐姐!”

    这一声叫的声音颇大,那少女被他叫得一惊,转眼瞧见是他,不觉愕然道:“安哥儿……”

    这声安哥儿才刚出口,那艘小舟内便传来一个极熟悉的讶然之声:“安哥儿?”随着这一声充满诧异的声音,舱内便有一人弯腰走了出来,却是季竣廷。

    便在三人面面相觑的当儿,舱中却又走出一名容颜秀丽的少女来。一件白绫对襟袄儿,湖色襦裙,外罩一件式样简单的靛蓝比甲,极清爽的一身装扮,与她柔美清雅的气质相衬,却是相得益彰。荼蘼一眼瞧见她,便不由的怔了。这个少女,正是飞霜。

    唇瓣微微蠕动了一下,她几乎便要叫出飞霜的名字来,却终于还是将口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既不是从前的飞霜,自己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扰乱她如今安定宁谧的生活。

    季竣廷面上微现无奈之色,回头对身后撑船的婉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就近靠岸。婉儿会意,左右看了一眼,便将小船停靠在一侧的石桥边上。荼蘼便也回头,示意划船少女跟上。

    安哥儿有些担心的看了荼蘼一眼,荼蘼知他心思,却也不好解释,只笑着在他额上轻轻敲了一记。四人下了船,飞霜便转身交待婉儿道:“你且将船撑回去!不必等我了!”

    婉儿答应着,朝四人行了一礼,这才回舵去了。荼蘼随后取出银子将为自己二人撑了一路船的少女也打发了走。耳边却闻飞霜向季竣廷笑问道:“这位妹妹便是你口中的妩儿么?”

    季竣廷含笑点头:“正是她!”又转向荼蘼意有所指道:“这个,就是飞霜!”

    荼蘼一笑,向飞霜道:“早就听安哥儿说起过你了!”见飞霜听了这话,却只是客气的对自己笑笑,她不禁在心中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心内有种说不出的黯然。

    2000字,写不动了,明天再补吧。

    正文 09 梅花三弄

    季竣廷领了三人。一路往前,走不多远,便到了一家茶楼。在二楼择了座,点了茶与几碟蜜饯果子后,季竣廷才开口向安哥儿问道:“祖父祖母怎会让你单独与姑姑出来的?”

    安哥儿吐吐小舌头,答道:“临出来时,祖父曾令王安跟着我们,不过后来被我们甩了!”

    季竣廷听得哭笑不得,他心中虽知荼蘼在外几年,单独外出也无需担心甚么,但毕竟还是有些不习惯,因瞪了荼蘼一眼。荼蘼抿嘴朝他一笑,悠然低头喝茶,并不多言。

    季竣廷不好在飞霜跟前责问妹妹,只得继续盘问安哥儿。安哥儿心知二叔疼爱自己,倒也不惧,便坦然的将在袁家买箫、并支使王安送箫回府一事尽数说了。又炫耀般的将手中那只后买的湘妃竹箫送到季竣廷眼前给他看,然后又得意洋洋的说起那支蟠龙箫。

    他一说蟠龙箫,正自坐在一边静静喝茶的飞霜便轻咦了一声:“妩儿妹妹买的竟是蟠龙箫么?”她说着,不由的拿了一种甚是诧异的目光去看荼蘼。

    荼蘼这些年常在武昌,衣饰之类早不复昔日在家之时的华丽精致。今儿出门,也只穿了一身雨后天青色襦裙,外头罩了件缃色缂丝掐牙比甲,乌发以一根造型简单的银钗绾起,鬓边斜插一朵粉蓝色绢花,瞧着极为随意清爽却无一丝豪奢之感。这样的一个女子,竟能买下袁记乐器行中最为名贵的镇店乐器,怎能令飞霜不感诧异。

    荼蘼放下茶盅正要开口,安哥儿已得意抢道:“袁叔叔要三千两银子,姐姐不肯,说不能让他吃亏,硬是给了五千两呢!”他年纪虽小,却是自小开蒙,这几年年岁渐长,便愈加崇慕那些传说中的大侠义士,对那种浪迹天涯、一掷千金的生活更是向往无比。

    季竣廷听了五千两银子,倒也并无多大反应。依照“照影”匕首所示,他在藏宝之地启出大笔金银,而那些金银如今大部分都掌握在荼蘼手中。

    飞霜深深看了荼蘼一眼,道:“那蟠龙箫乃是数年前四堂兄在湘南九嶷山无意之中得的,其实也算是湘妃竹的一种。四堂兄见它花纹奇异,便花了数千两银子买了下来。其后,又请了名匠制箫,制成之后,便一直藏于乐器行内,如今为妩儿姑娘所有,也算得起所归!”

    荼蘼一笑。安哥儿却得意的昂起头,叫道:“那支箫姐姐已送给我了呢!”

    飞霜听得又是一怔,不觉回眸看了季竣廷一眼。她素知季竣廷行事极有分寸,心下只以为季竣廷定然不准安哥儿收下这份厚礼,谁料季竣廷却是神色如常,全无反对之意。相反的,他瞧见荼蘼茶盅之内茶已过半,甚至提起茶壶为她续得满了,眸中则满是温和了然的笑意。

    飞霜的心没来由的一沉,季竣廷虽是个温尔之人,但她依然能从他日常的举止行为中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情意,因此也从来不曾担心过甚么。但此次他从武昌回来,一切似乎便有了些变化。他回来至今不过四五日,却已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提到妩儿这个人。甚至多次意有所指的含笑道:我相信你会喜欢她的!他的笑容之中包含着无尽的宠溺与爱护,只是那种宠溺与爱护是针对他口中的妩儿,却并非给她,这让她心中很有些不好受。

    荼蘼正拿了竹签叉了一颗金丝蜜枣放入口中,入口软糯,甜而不腻,令她不由的点了点头。正要抬头说些甚么,却感觉到旁边有人正以一种不甚友善的目光看她。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看入一双明净澄澈而带了几分冷淡的黑眸。

    是飞霜?她诧异的睁大了眼。

    飞霜似乎并不愿意与她对视,垂眸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神态自若的指着一碟金橘饼道:“妩儿姑娘若爱吃蜜饯,倒是不妨尝尝这个金橘饼!”

    荼蘼微一颔首,客气道:“多谢!”初见飞霜的欣喜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散无痕。

    因王安仍被撇在阊门等候,四人只在茶馆内稍坐了一刻,喝了几杯茶后,季竣廷便唤了小二算账,一路先行送飞霜回了袁家,这才与荼蘼、安哥儿两个一道去寻王安。

    王安送了箫回府,再转回来时已不见了荼蘼与安哥儿,虽有茶博士宽慰,却仍吓得六神无主。他失了安哥儿,怎敢就这么回去,只得在阊门茶馆附近转来转去,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见二人回来,自是喜出望外,他也不敢怪罪谁,只是上前向季竣廷肃手行礼。

    季竣廷老远便见了王安在茶楼门前转来转去的焦灼模样,也不忍再责怪他甚么,只唤他一道回府。王安见他并无责怪之意,心中方才稍稍安定。将近怡园时,王安终是忍不住吞吞吐吐的开口问答:“二爷,您看,今儿这事?”

    季竣廷看他一眼,淡淡道:“今儿这事回府也不必提了,不过你日后当差可得仔细着!”

    王安忙垂头谢了。季家的家规素来外松内紧,你若不犯大错,些些小事。也不过挨几句训斥;若犯了大错,主家虽不痛斥责打,但也再不会留你在府内使唤。但若似今儿这般,将夫人视为心头肉的大少爷给弄得丢了,那上头怪责下来,只怕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说到底,这位陆小姐非亲非眷,是否值得信赖,还在两可之间。

    荼蘼在旁笑了一声,道:“只是小事而已,又何必介怀。王安,这锭银子你收了,闲时去吃杯酒,便算我给你压惊了!”她说着,便取出一块足重五两的银锭子丢了给王安。

    王安苦笑的接过银子,又谢了荼蘼,心中怨气总算是散了不少。

    打发了王安,三人直入内院,先去拜见了段夫人,安哥儿自然不忘使丫鬟去取了自己新得的蟠龙箫,大大的卖弄了一番。段夫人见他这般高兴,也不由莞尔。

    当晚,用了晚饭后。安哥儿便迫不及待的拿了箫,扯了荼蘼去了她的小院,闹着要马上就学。荼蘼一笑,便取了紫玉箫,手把手的教着他。安哥儿原就聪明,在京之时,又曾学过一些,因此此刻学了起来,倒也并不费力。荼蘼见他如此,心中自也欣然不已。

    安哥儿学了基本功与指法后,便兴致勃勃的扯住荼蘼定要她吹上一曲来听听。荼蘼一笑。便取来紫玉箫,抽出锦帕细细擦了一回,这才凑到唇边,幽幽吹奏起来。

    箫音清幽柔缓的溢散开去,令人在不知不觉间便似见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的那一抹明艳仙姿。冰清玉洁、铮铮铁骨之余却又不失娇艳妩媚,当真是雪覆红梅分外清艳。

    曲到高处之时,更是缠绵往复,一弄再弄直至三弄,令人顿觉满目娇蕊次第绽放,一时压尽冬寒酷寒,其傲然绝世之姿宛然在目。荼蘼一曲既罢,满院俱寂,过了许久,才传来清脆的击掌之声:“好,好一曲《梅花三弄》!你这一曲算是深得其中精髓了!”

    荼蘼含笑抬头,却见不知何时,季竣廷竟已立在了门口,适才抚掌赞叹之人正是他。

    安哥儿到了这刻儿才回过神来,忙用力拍手,没口子的赞道:“姐姐吹的真是好!”

    季竣廷走进来,笑着抬手敲了他一记:“马后炮,你先去,二叔有话要同你姑姑说!”

    安哥儿睁大了眼,有些不大情愿,却又不敢强顶,只得回眼去看荼蘼。荼蘼笑着摸摸他的头:“去罢,若睡不着,便再温习温习我适才教你的东西,只切记不要吹的太多,会头晕!”

    安哥儿听了这话,再不好赖着,只得闷闷起身,临到出门,还回头看了一眼,见二人都无出口挽留之意,这才郁郁的去了。

    季竣廷见他去了,方才笑道:“安哥儿倒是还同小时候一般。只爱黏着你!”

    荼蘼笑了一下,却道:“二哥今儿过来,不会是为了谈安哥儿罢!”

    季竣廷闻言叹了口气,凝眸看了荼蘼许久,才缓缓道:“你打算在苏州待多久?”

    荼蘼垂眸,半日才道:“我打算过几日就往杭州去!”

    季竣廷大皱其眉:“你这又是何苦?我倒是觉得你该见一见他,看看他的打算!”他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便是林培之。荼蘼的心思他虽不能尽知,却也能猜到个七八成。当年她放火烧宫,是因不想嫁入宫中。之所以不去南渊岛,则因不愿连累家人与林培之。可是如今四年已将过去,京中一直无甚动静,虽然林垣驰对季家的恩宠实在有些太过厚重。

    荼蘼抬眼看了季竣廷一眼,嘴角有些发涩的轻轻勾了一下:“二哥,你不明白的!”

    季竣廷无奈摇头道:“我怎么就不明白了?”他想不明白,为何荼蘼竟会这般固执。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荼蘼冷冷的吐出这八个字。

    这些年林垣驰对季家恩宠隆重,使得季家大有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之势。而这一系列动作,固然有对当年亏负的补偿,但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她,我能给,自然也能将之褫夺了去。

    然而这些,还并不是她不愿与林培之相见的全部原因。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还无法彻底将林垣驰留在她生命中的印记尽数抹去。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更不愿让林培之为她做得更多。毕竟,南渊岛只是孤悬海上的一个孤岛,若真与大乾翻脸敌对,吃亏更大的,无疑将会是南渊岛方面。

    正文 10 杭州医馆

    季竣廷默默咀嚼着“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八字,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荼蘼轻轻笑了一下,却道:“二哥,其实若能始终如我现在这样,也并没甚么不好的。自由自在,无人拘管,何尝不是人生乐事!”而且,她始终不信林垣驰会就这么算了。

    季竣廷沉吟许久,才慢慢道:“我倒是觉得皇上看着并非心胸狭窄之人!”

    荼蘼闻言,只得苦笑。若身后没有家人,那么对林垣驰,她并不会觉得惧怕。至于众人眼中煌煌的天家之威,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脑的笑话而已。但她并非只有一个人,她不能不考虑到家人,她也因此而无法肆无忌惮,任性而为。

    “二哥……”她平静道:“相信我,我绝对比你更了解他!”林垣驰,其实是个有些偏激之人,他认准之事,无论是谁,也都拉不回来。前世如此,今生亦然。不过,毕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他多少也还是有了一些长进,正如她自己的情况一样。

    想到林垣驰,她不由的便想起飞霜来。该重生的不能重生,不该重生的人却偏偏重生了,她微感苦涩的想着。叹了口气,她岔开话题问道:“二哥打算何时迎娶飞霜?爹娘可曾答应?”

    提起飞霜,季竣廷的眸中自然而然的泛起一抹温存的笑意,答道:“三年前,袁老太太因病过世,她虽只是袁家的养女,但依礼仍是该守孝三年的!爹娘对此倒没说甚么。安哥儿还偷偷告诉我,说娘当年为飞霜合八字之时,便说她的八字与我是极相符的!”

    荼蘼想及当年,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安哥儿这孩子,真是……”

    季竣廷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的性子,不似大哥,与老三反颇有些相似之处!”

    荼蘼细细想着,还真觉得有些相似,不觉失笑。她放火烧宫,借机离京之后,季竣灏便随同季煊夫妇一道来了苏州。数月之后,林培之从海路赶往苏州拜望季煊夫妇,与季竣灏一番密谈之后,季竣灏便随他一道去了南渊岛,至今已是三年了。

    而这些情况,自然都经由季竣廷之口,传入了荼蘼口中。

    而关于宫中的一些事儿,却是其后,她托了陆展辗转打听而来。其中也包括了紫月与红英二人的近况。知道她二人非但不曾因烧宫一事而被牵连,更因某些缘故而留在林垣驰身边服侍,荼蘼也就放了心。她并非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更从没有过普度众生的信念,但也不愿因自己的缘故而令这两个无辜的女子身死非命。至于其他事,那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犹疑了片刻,荼蘼终忍不住轻声问道:“二哥,这些年,你可曾见过冼姐姐?”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她对林培之与冼清秋二人的关系,总是怀有三分戒慎。

    这些年下来,季竣廷对当年之事早不放在心上了,听荼蘼提起冼清秋,却是眉也没动一动,只简单道:“去年年上,我去过一回南渊岛。不知怎么,玉郡主至今也还是不曾嫁人,如今只与嘉铘长公主一道住在岛南的鸣凤山庄之内!”

    荼蘼一手支颐,默默凝视着桌上绚丽多彩的琉璃灯,半晌才道:“是么?”

    季竣廷颔首笑道:“听说长公主已快为她的婚事愁死了!”他语气轻松,却不无调侃之意。

    荼蘼听得一笑,却忽然道:“二哥,我不知你发现没有,飞霜对我……似乎颇有敌意!”

    “怎会?”季竣廷愕然。

    荼蘼微觉心酸,面上却不曾露出分毫,只笑道:“她怕是误会了甚么,得了机会,二哥可要为我分辨一二,不过切记不可越抹越黑,弄至不可收拾!”她虽说得轻松,心中却还是并不好受,飞霜乃是她前生最为信任也最贴心的人,二人名为主仆,其实却与姊妹无异。

    但如今看来,重生之后,她们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季竣廷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玲珑人,一听荼蘼这话,便已明白过来,一笑道:“不必担心,飞霜是个明白人!”

    兄妹二人说了一回话,季竣廷见时候已不早了,便起身辞了出去,荼蘼只略略起身,并未相送。季竣廷走后不久,荼蘼静坐了片刻,便也早早盥洗睡下。

    一夜无话。次日,她准时起身,往段夫人处请安。她进去时,绿儿正在为段夫人梳发,荼蘼便笑吟吟的走过去,立在段夫人身后看着。

    段夫人见她站在身后,不由一笑,问道:“这些年,可曾学会自己梳头?”

    荼蘼香舌微吐,俏皮笑道:“自然是会了!”

    段夫人一笑,便令绿儿退下,指指妆台上的檀木梳:“来,试试!”她说着,便甚是自然的对绿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绿儿清应一声,便招呼屋内众人尽数退下。

    荼蘼笑着拿起梳子,比划了一下道:“只怕我的手艺及不上绿儿呢!”

    段夫人笑道:“那也不怕,大不了我唤绿儿过来重新梳过便是!”

    荼蘼皱一皱鼻子,故作愤然道:“俗话说的好,不吃馒头争口气,女儿今儿还非争这口气不可了!”她说着,便踏步上前细细的为段夫人梳发。

    这些年,她曾多次随陆家商队行走天下,自立能力自非当年在家时可比。

    段夫人一生娇生惯养,饮食起居无一不是最好,这些年更是致力于养生,故而如今年纪虽已不小了,一头乌发却仍是乌黑油亮,如绸似缎,寻不出一根白发来。

    荼蘼慢慢的替她梳发,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手法轻柔,也并不急着为段夫人绾发,待到长发梳得顺了,她才又抬手,细细的替段夫人按摩着头皮。绾发,她只会最简单的,但捏拿|岤位,却是她的专长。段夫人被她按的浑身舒泰,不由畅快的叹息了一声。

    荼蘼一面手上使力,一面趁势笑道:“娘,我打算在杭州开一家医馆!”

    段夫人轻轻“唔”了一声,全没在意,过了一刻,才忽然省觉:“杭州?为何要在杭州?”

    二更,依旧2000字。

    最近的天气真是烦人,总是下雪,冷死了。怀念阳光的滋味。

    正文 11 故人,又见故人

    “杭州?为何要在杭州?”段夫人微蹙双眉的问了一句。

    荼蘼心知母亲的意思。手上并没停下,口中却笑道:“女儿想着,苏杭离的总是比较近一些。我若住在杭州,两面往来也方便些!”

    段夫人默然了片刻,缓缓道:“娘也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不知你想过没有,苏杭甚近,他若真要见你,你便住在杭州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荼蘼笑了一笑,这个问题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之所以决意留在杭州而非苏州,一来是不愿让父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二来也因这些年早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愿多受拘束。留在父母身边固然是好,但自己若真开了医馆,平日出入自然多有不便。

    “娘,女儿已大了呢!”她笑着道了一句,重又拿起梳子,开始为段夫人绾发。

    段夫人听了此话,不由叹了口气,许久没再开口。荼蘼纤细的小手在她乌黑的发间灵巧的穿梭,不多一刻的功夫。便已为段夫人挽了个大方贵气的桃心髻,又自钿盒内挑了几样饰物、绢花为段夫人别了,笑道:“女儿可只能做到这样了!”

    段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娘的女儿终是大了!”

    荼蘼见她如此,心头不觉一颤,几乎便要说出后悔之语,最终却又咽了下去。段夫人收拾心情,立起身来,唤绿儿送了早点来。自己在上首坐了,却是半日不语。室内气氛一时宁静得近乎沉滞,荼蘼颇感难受的轻咳一声,正想说些甚么,却巧这时安哥儿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见了二人,便活泼泼的叫道:“祖母!”人已扑了过来。

    段夫人见了长孙,面色不觉稍稍缓和,拍了拍他的脑袋:“今儿来的倒早!”因安哥儿年纪尚小,段夫人对他又多宠溺,因此起的也晚些,故而极少与荼蘼撞见。

    安哥儿嘿嘿一笑,回头瞧了一眼荼蘼,又叫了一声:“姐姐!”

    段夫人听了姐姐二字,眉头不由的又皱了起来。荼蘼看出段夫人的不快,因笑骂道:“说了多少回了,总不肯改口,下回再叫姐姐,我可再不教你了!”

    安哥儿也不怕她,只朝她挤眉弄眼的做着鬼脸。

    段夫人见状。不觉哑然失笑:“罢了罢了,你们两个的辈分官司,就莫要在我面前打了。背着我,只由得你们去闹,当着我,却是不许,都坐下吃饭罢!”

    安哥儿应了,便在另一侧坐下,三人安安静静的吃了早饭。段夫人也没再多说甚么,待到吃完了,安哥儿自去书房寻先生,临去前,却还不忘对荼蘼做个鬼脸,示意一会子念完书再来寻她。荼蘼微笑点头允了。安哥儿走后,荼蘼打叠精神,陪着段夫人说了一刻话,却觉段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加之一边丫鬟婆子林立,说话亦不方便,略待了一刻,便也出去了。

    她在园子里头慢慢的走了几步。只觉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稍稍思忖了一刻后,她举步往外行去,打算到坊市上走一走。出怡园不多久,便是阊门。阊门一带,原就是苏州最为繁盛的地区之一。荼蘼漫步在阊门大街上,闲闲的四下张望。

    苏州本是天下最为著名的鱼米之乡,大乾这些年来又一直轻徭薄赋,故此姑苏一带更是富庶无比,织造刺绣更有冠绝天下之誉。只阊门这一条街上,倒足有十余家绸缎铺子。

    而在她的正前方,却有一家造型格外精致的二层小楼,楼外悬挂一面金字招牌,上书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陆记”。荼蘼瞧见这两个字,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个笑意,举步走了过去。

    陆记绸缎行采光颇好,布局设施虽与其他绸缎行并无多大区别,但往来穿梭的伙计却都是些年方二八的俏丽少女,着一色青色绫袄、水红挑线裙子,娉婷袅娜,若新荷初绽。

    瞧见荼蘼入内,便有一名少女笑吟吟的过来亭亭一拜:“小姐似是初次来我们陆记!”

    荼蘼闻言,不觉笑道:“苏州府的陆记我确是第一回来!”

    那少女听了这话,不觉一怔,便诧然的抬眼看她。

    荼蘼朝她一笑,问道:“你们安姐可在?”

    少女乍闻安姐二字,面上便现出惊疑不定之色,注意的看了荼蘼一眼,这才说道:“安姐此刻正在楼上。同袁家四少爷谈着生意!”态度已从适才的客套一变而为恭敬。

    荼蘼稍一扬眉:“袁家四少爷?袁道珢?”这事儿可也真是巧了。

    少女听她直呼袁道珢之名,不免又吃了一惊,态度便愈发恭谨有理:“正是他!”

    荼蘼微微颔首,极为自然的吩咐道:“既如此,也不必惊动他们,我便在这里稍等一等罢!”那少女忙答应一声,很快便退了下去。荼蘼在店内转了转,此刻却偏有几名少女结伴一道走了进来,一边自有少女上来招呼。问明来意后,便自架上取下几匹绸缎来,任对方细细挑拣着。入内的少女与店内上前招呼的少女皆是苏州本地人,这一说起话来,店内顿然吴侬软语,一时满室生春。荼蘼虽听的半懂不懂,却仍觉极是悦耳动听。

    她这里正自微笑,适才与她说了一刻话的那名少女却以从里头出来,手中还捧了一盏茶:“小姐,请喝茶!”荼蘼朝她一笑以示感激,伸手接了茶来。

    “你是苏州本地人?”她随口问了一句。

    少女笑着答道:“正是!”说完了这句,她似是想起甚么一般的问道:“听小姐的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大乾各地,各有各的乡音俚语,但为官之人仍以京城口音为准。

    荼蘼两世人。皆是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自然说得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这么些年下来,她也并没刻意去改变这一点。此刻被这少女一点,她便自然而然的一笑:“不错!”

    那少女正要再说甚么,却听楼梯之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二人同时移目看去,却见楼上有人下来,荼蘼乍见那几个人,不觉一怔,原来下来之人除了袁道珢与安姐外,却还有一个熟人。袁道珢一眼瞧见立在店内的荼蘼。亦是一愣,正欲下来招呼。一边陪他下来的那名年方二十的锦衣丽人却已诧然叫道:“妩儿,你是何时到苏州的,怎么却不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