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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做皇后 第47部分阅读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肉书屋

    红英说,是因为觉得还不到时候,但今儿这种莫名的不详预感,让她决定将有些事儿告诉她们,也好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紫月一惊,脸色顿然的泛了白:“那……”她只说了一个字,便住了口。没敢说下去。

    荼蘼微微一叹,道:“我不知你信与不信,这刻儿,我心中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也没说下去,但紫月与她对视一眼,对她的言外之意早已心中有数。

    紫月正要说些甚么,却听正殿方向忽而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之声,隐隐听得有人呼唤御医,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荼蘼一惊,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却在闭阖的门扉前头停下了脚步。她只是御书房女史,负责御书房一应笔墨事宜,日常服侍却是用不到她的,因此这个时候,她并没有过去正殿的理由,更何况,此时的正殿怕正乱着…

    紧紧闭阖的门,忽而被人推开,荼蘼吃了一惊,抬眸看去,却恰与一脸惨白,手提食盒的红英眉眼相对。二人面面相觑片刻,荼蘼才伸手扯住红英,急急问道:“外面怎样了?”

    红英略定一定神,先迈步进门,反手阖上房门后,才低声道:“奴婢亦不是很清楚。只听得正殿那里有人一迭连声的在叫着传御医,似乎……皇上……”

    荼蘼见她阖了门才说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一天,其实她已等了很久了,但这一日,一朝来到,却还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与伤感。活了两世,一颗心反而愈发的软了,她苦笑的想着。深深吸了口气,她镇定一下心神,平静道:“我回来时,恰听有人通传婕妤娘娘求见皇上,你可曾见她出来?”

    红英想了一刻,摇头道:“该是没有,奴婢过来时,曾见婕妤娘娘的车驾正停在殿外!”

    荼蘼轻轻点了下头,她此刻已完全的镇定下来,指指那只食盒:“把饭菜拿出来罢,今儿我们须得早些用饭,迟些歇息,以防有变!”她出来之时。承平帝犹且神色平和,虽疲惫但还不致在这一二日内便有性命之忧。那么,承平帝此刻忽然发病咯血,只怕正是严婕妤不知对他说了甚么。她想着,不禁摇了摇头。

    一边的红英已手脚迅快的将食盒内的饭菜尽皆取出,又安置好碗箸。荼蘼便招呼二人坐下用饭,她自己虽是食不知味,却还是竭力的多吃了一些。

    毕竟若事情果真向自己猜想的那方面发展,只怕自己目下最是需要的便是体力了。

    用了饭后,红英收拾了食盒,便要出门。

    荼蘼却止住了她:“外头风大雨大,明儿再送罢!”红英侧耳细听,却觉屋外秋雨已下的愈发的大了,风声雨声之中,更隐有秋雷阵阵,声势骇人。她默默点了头,提了食盒,将之搁到一边的耳房之内,取出绣箧,重又走了回来。

    荼蘼看着冷静,其实却是心神不宁,随手自绣箧内取出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漫不经心的捏在手里,却只是静静的看,半日也没动一针。紫月终究受不得这种沉寂,僵坐了片刻,忍不住起身道:“小姐,我看看去!”

    荼蘼一怔,想了一刻。才道:“你既想去,那便去罢!记得小心些,莫要靠得太近!”

    紫月与红英并不是林培之的人,储秀宫连尚宫之所以会将这二人放在她身边,一来是因她二人品性不错,二来却是因为她二人背景较为单纯。正因如此有很多事儿,她也不好对她们说。但不管如何,只为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总还是不希望她们出甚么事儿。

    紫月应着,便要出门,红英却忽而抬头道:“且等等,把食盒拎着!”

    紫月一听这话,不由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好歹寻个由头,若被人发现,才有话说。她一头说着,一头走到一边的耳房里头,提了食盒,撑开伞快步出门去了。

    她人才刚刚离开,红英便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荼蘼一眼,轻声问道:“小姐有心事?”

    荼蘼稍加犹豫,点了点头。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红英的性情已很是了解。红月这宫女素常寡言沉默,但若论敏锐聪慧、口风严谨却是远超紫月。也正因如此,有些话儿,她倒是宁可对红英说说。红英片刻,低声道:“皇上若去,继位者该是肃亲王吧?”她声音虽小,语气之中,却似有期待之意。前些日子,荼蘼忽而给了她们姊妹一人一封信,却叫她们遇事执信去寻肃亲王,这里头。似乎另有含义,而且,仿佛预示着甚么。

    荼蘼颔首,欲言又止之下,却只淡淡道:“你只记得把那封信收好了便是!”

    红英垂下眼眸,许久才轻声道:“来服侍小姐前,连尚宫曾对奴婢姊妹说过,她说,小姐乃贵人,只要奴婢姊妹用心服侍,将来少不了好处!”

    荼蘼默然片刻,才问道:“你想要怎样的好处?”这个时候,她无法许给别人甚么,只因连她自己,都难以决断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走法。

    “奴婢姊妹……都想要离开这个内宫……”红英轻轻说道,看着荼蘼的眸光轻轻闪动,似是在期待这一些甚么。

    “出宫……”荼蘼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红英,其实……我也很想出宫。我知道你们讨厌这个宫廷,但是……相信我,没有人会比我更讨厌这里……”从前,我做了许多事,有对的也有错的,我的目的只是帮他走进这个宫廷。可是有一日,我真的走进了深深的宫墙,才发现,原来这座宫廷是如此的阴森可怕。

    它能在无声无息中改变一个人,然后完全的扭曲了我的生活,乃至夺走了我的生命。

    “小姐……是要去南边么?”半晌,红英才艰涩而含蓄的问道。

    荼蘼拈着手中的绣针,慢慢的转动着。屋内明亮的宫灯映在针尖上,发出雪亮的光芒,尖锐而冰冷:“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想,自己该如何选择。

    南渊岛,原本是她所选择的日子,但如今她却并不想去。

    在林垣驰坚持不肯放手的情况下。她去南渊岛,只会给南渊岛带来不测的灾难。她相信在海上的林培之并不会惧怕林垣驰,但她却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因为她而对峙。而她更明白,即便自己决意要去南渊岛,但在林垣驰严密封锁的情况下,她也未必就能走得出去。

    而这其中,更隐藏着一份深心里的渴望,前一世,她嫁人太早了,非但错过了许多许多,最终也没能得一个好结局。这一生,她总有一种奇异的渴望,渴望过的与从前不同,能够自由一些,快活一些。而且,弥补起她从前的过失,使生命里少些遗憾,再少些遗憾。

    可是目下看来,即便她选择了林培之,而且也太太平平的在一起了,她仍会过着从前一般的日子,只不过地点从大乾的皇宫里,换到了南渊岛的王宫内。而伴她一生的人,从林垣驰换成了林培之,可笑的是,这两个人或是叔侄、或是兄弟,但血脉关系却还是存在。

    二人各自不语,房门却在这一刻,骤然被人推开,紫月急急的走了进来,她空着手,显然已将食盒送回了厨房。宫裙下摆湿了一大块,发丝也被外头的风吹得有些散乱,一张俏脸更是煞白一片,看着很有些狼狈的意思。

    荼蘼轻轻拧了眉,看她阖上门后,才开口急促问道:“这是怎么了?”

    紫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冰冷的面颊,一口气匆匆道:“皇上怕是真不好了,我瞧着御医来了好几个,又召了几个外廷官员入宫……”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喘了口气,方才接道:“人太多,我也没敢多看,便先过去送了食盒。再回来时,刚好碰上肃亲王……”她说着,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余悸的模样。

    荼蘼听见她说遇见了林垣驰,不觉也惊了一下,眉头也轻轻攒了起来。

    紫月又道:“说来奇怪,我瞧见他时,惊了一跳,险些滑倒撞上他。他非但不怒,还伸手扶了我一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今儿风大雨大,莫要四处乱走,若实在吃不消,殿外的那片林子倒是可以暂避风雨!”

    红英一怔,诧异道:“昭德殿外有林子么?”

    “我也想不明白……”紫月苦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挠了挠头。

    荼蘼一手支颐,若有所思。昭德殿外自然是没有林子的,不过,却有一个姓林的虎贲统领守着。她想着,忍不住暗暗的叹了口气,难怪他如此镇定自若,原来早都安排好了。

    不过,自己既然不打算留在这个宫中,那么,他安排的东西,还是尽量不要用上的好。

    正文 28 鹤顶红

    站起身来,她走到窗前。推窗看了一眼,这才回头吩咐道:“不早了,都睡罢!”

    紫月在旁听得愕然,冲口道:“可是……”

    荼蘼淡淡的打断她的话:“今儿大家都和衣睡着,也不必熄灯,仔细一会子有事!”这个时候,原是不该睡的,但她却想闭目休息一会,免得遇事之时,全无应对的体力。

    紫月还想说些甚么,却被红英轻轻一扯,拦住了话头。她皱了眉头去看红英,红英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多说,只按荼蘼说的去做便是。紫月无奈,只得闷闷出去。不多一会的工夫,便自一边提了水来,服侍荼蘼盥洗。三人简单盥洗之后,荼蘼便和衣靠在软榻上,闭目静静养神。红英取了薄被,轻轻为她盖上。荼蘼睁眼对她一笑。以示感激。

    她原意只是想稍事休憩,却不料闭目胡思乱想了一会,居然也便昏昏沉沉的进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忽而传来一阵恼人的叩门声,她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挺身坐起,环目四顾时,却见身侧的紫月、红英二人皆是一脸惊惧之色。冲二人安抚的一笑,她向红英作了个手势。红英会意,便扬声问道:“是谁?”

    外头略顿了片刻,传来一个带些尖锐绵软的雌音:“咱家吴源!”

    红英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荼蘼一眼,得了示意,这才开口道:“请吴公公稍候!”

    她说着,忙起了身,快步走到外间,打开了门闩。大门刚被打开,一阵秋风便骤然的呼啸而来,随风而入的还有数片湿漉漉的枯黄树叶,宫灯在风力之下,瑟瑟发抖,原先温暖的屋内,一时竟是寒意陡生,正迎上去的紫月不觉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荼蘼跟在紫月后头进了外间,朝着吴源淡淡一礼,却并没问吴源的来因。

    吴源默默的站在门外,衣衫下摆已完全湿了。平日团团圆圆、甚是富态的一张脸上,不多的几条褶子都攒在了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愁苦之态。他的手上,却捧了一只做工精巧,样式玲珑的红漆嵌螺小盒。可能是外头太过寒冷,他的手,正自微微发抖,身子也轻轻打着颤。

    荼蘼的目光落在那只红漆螺钿小盒上,面上连神色都没动上一动,只朝着紫月、红英二人摆了摆手:“我有事要与吴公公说,你们二人,都回储秀宫去罢!”她昔日曾执掌后宫多年,对于宫中的各项事宜皆极清楚,一见了那只红漆小盒,便知吴源的来意。

    紫月愕然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荼蘼。

    荼蘼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淡淡重复了一句:“红英,带紫月走!”红英的唇轻轻蠕动了两下,半日才伸手一扯紫月,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却是连伞也忘记了拿。

    吴源看看三人。张了张口,似是想说甚么,却被荼蘼打断:“吴公公可是忘记了南边那人的嘱咐?”她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如何严厉,举止之中,却自有一种傲然的尊贵气息。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懒得再装,也更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吴源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荼蘼入宫也已有些日子了,平日里总是举止优雅,言辞温和,似今日这般气度摄人,却还真是头一回。房门缓缓被人阖上,屋外犹且传来紫月震惊的声音:“红英,你……”余下的声音已是唔唔连声,且很快便被风雨之声淹没。

    显然是被红英掩了口,强行拖了出去。

    屋内吴源僵了好一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奴此来……”

    荼蘼一笑,神色安然:“拿过来罢!我不为难你!不过……我也不许你为难她们……”她的语气初始甚是平和,及至后来,却是愈发凝重,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吴源先是一惊,过了片刻才慢慢道:“好教季女史知晓,此乃皇上之意。老奴一介残废,又岂有置喙的余地!”他在宫中多年,服侍了两代帝王,大小场面也见了无数,岂能一下子便被荼蘼唬住。因此此刻冷静下来。便也恢复了素日的常态。

    荼蘼冷笑,眸光却如尖锥一般,冷凝而寒意逼人的落在吴源面上:“吴公公,我敬你是宫中的老人,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并不欲为难你。不过,你也莫要在我跟前倚老卖老。须知道,一朝君王一朝臣,你今儿若做的太过,仔细有人秋后算账!”

    吴源一怔,眼中便现出几分惊骇的意思来。过了片刻,他才慢慢开口道:“季女史又何必如此威胁老奴,老奴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口气终究已是软了不少。

    荼蘼摇了摇头,淡漠道:“威胁?吴公公以为这威胁,我却以为此乃忠告!”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只道:“东西呢?拿过来罢!”

    吴源愕然,半日默不作声的打开了手中的红漆小盒。盒子并不大,里头整齐的摆放了三列羊脂白玉精雕而成的小巧玉瓶,荼蘼目光一扫,共是九瓶。她也不挑拣,只随手从中取出一瓶。瓶子制的极为精致,瓶壁又极薄。晕黄的灯光映在瓶身,便愈发衬出瓶内那嫣红如血的液体来。荼蘼晃了晃手中的小瓶,那红艳艳的液体便也轻轻晃荡着,美得诡异而绝艳。

    “鹤顶红……”她自唇间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语音柔软得近乎呢喃:“真是久违了呀!”

    吴源在旁看着她,宫灯柔和的光芒落在荼蘼绝美的面容上,半明半暗之中,不经意的洗去了她面上本就所剩不多的稚气,为她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神秘而又近乎诡异的美。

    她轻轻的笑着,神情略带恍惚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决绝。这种异样的感受令吴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三步,不可自抑的冲口叫道:“季女史……”

    他想制止她。然而她却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一仰脖子,将那瓶美艳无双的液体尽数吞咽下去。然后,她伸指轻轻一弹那只羊脂白玉瓶,瓶子应声自她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砰”的一声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粹。

    荼蘼回首淡淡一笑,对着吴源作了个手势:“吴公公,请!”

    吴源早被她这一连串的举止给吓得晕了,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拔腿便往外冲去。方方跑了不几步,却又骤然回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季女史,你……你……莫要怪老奴,这个……都是……都是皇上的意思……老奴……老奴昔日曾受过妙妃娘娘大恩……原……原该惟宝亲王之命是从,只是……只是……您若真去了南渊岛……肃……肃亲王又怎肯干休,那是害了宝亲王殿下呀……”

    他一面颠三倒四的说着,一面使劲拼命的磕头,不片刻工夫,竟已磕出血来。

    荼蘼懒懒散散的在桌边坐了,斜乜着他,半日才撇嘴轻嗤了一声:“滚!”吴源浑身一颤,一个掉头,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竟是连门也忘记了阖上。

    荼蘼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边,细心的将门阖上,也将门外的狂风骤雨尽数挡在外头。这种天气,其实真是不宜行事,她想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宫中的极品鹤顶红,药性其实很是温和。因为这种毒一般都是皇帝在临终之时赐予殉葬妃嫔使用的。依常理而论,没有哪个皇帝会希望自己在九泉之下日日相伴的爱妃是一副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所以这种毒非但看着颜色极美,便是药性也是温柔得很。

    温柔的可以在服用之后仍给你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精神来更衣、梳妆。然后再安静的躺在凤榻之上,阖上双目,静静的睡死过去。甚至可以让你容颜娇艳尤甚生时。

    而这种药,也正是从前林垣驰曾数度赐给她的。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服食过,即使死,她也不想死在他的赐予之下。

    宫灯忽而发出“哔剥”之声,光芒为之一黯。荼蘼轻轻挑了下眉,拎起灯罩看了一眼,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结着双蕊的灯花来的真是有趣得紧!她自发上抽出一根银簪,轻轻挑去灯花,烛光在一刻的黯沉之后,迅速的明亮起来,映得一室光亮。

    九瓶鹤顶红,自己一瓶,紫月与红英想必是没这个福分享用的,剩下的八瓶里头,王皇后自然是有一份的,严婕妤、袁婷玉也该是有的她依稀记得,从前就有她们的一份

    摇了摇头,她丢开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儿,走到内室之中,取一套衣物换得好了,然后才有些无趣的走到梳妆台前,散开了自己乌黑的长发,慢慢的重新梳着。及至长发梳好,她便又拿起粉扑,细细扑在面上,又拿了螺子黛,将双眉重新描画了。

    完事之后,她微微偏首,打量着京中的少女,顽皮的扑闪了一下双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重新站起来,她提起自己那只玲珑小巧的药箱,悠闲的走到榻边,不急不缓的将瓶中所有精油尽数倒在了锦绣辉煌的被褥之上,不片刻,房中便已异香袭人。

    她被这种混杂的香气熏得蹙起了眉,不满的揉了揉精致的小鼻子。走到一边,她随手取过搁在榻边的一盏宫灯,漫不经心的将之扔在了那张床上。

    哄的一声轻响之后,明亮的火光在瞬间点亮了她的双眸在屋内静静立了片刻,她才轻声呢喃了一句:“林培之……对不起……”

    正文 01 怡园之春

    江南,从有这个地名以来。人们想到江南,第一想到的便是江南的春日。江南的春,温柔而多情,有濛濛细雨纤纤垂柳,远山如黛,春水澄澈,处处碧桃粉杏,入目夭夭生辉。

    而苏州,在世人心中毫无疑问的乃是江南最美的所在之一。苏州城内水陆并行,河街相邻,放眼望去,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之中时见轻舟穿梭,侧耳细听,欸乃之声时时得闻,间中所夹杂的吴侬软语,更是轻清柔美,便听不真切,也觉婉然动听,使人不觉为之沈醉。

    苏州历来有鱼米之乡之称,民多富庶,且崇文好雅。因此城内遍布园林。便是一般人家,其居处之雅洁,较之它处亦大不同。满城园林之内,方方兴建不到四年的怡园不算如何有名,但有幸入内一游者,却无一不对此园赞不绝口,推为苏州名园之一。

    怡园座落在苏州阊门西侧,地方其实不算很大,景致却分外怡人。从立着一对石狮的小门楼前进去,便见假山逶迤,亭台隐约,修竹摇曳而清影婆娑,再行数步,便见一道绕园一周的清浅碧水,水中锦鲤摆尾,沉浮自得。再往里去,便是一汪碧水清漪,水侧亭台楼阁依水而立,高低错落,又有林木掩映,假山嶙峋,漏窗花墙,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雅、此刻,怡园之内,正有一名青衣红裳的清秀丫鬟从内院快步走出,一路直往门楼处行去。门楼左右两侧。是两间甚是干净清爽的门房,几名下人正坐在里头说笑。见那丫鬟出来,其中便有一个年青些的男子迎了出来,对那丫鬟行了一礼,笑道:“青姑娘今儿怎么出来了?”

    那丫鬟青姑娘便皱一皱眉,似是有些嫌弃他,退了一步后,方才开口道:“快午时了,二爷还没回来,内院的饭菜都冷透了,老太太却只是要等二爷,老爷便使我出来看看!”

    那门房闻言,忙小意道:“原来如此,这却不妨的,待我去码头上瞧了,再给青姑娘回话儿!”他口中说着,也不待那青姑娘言语,一个掉头,便疾步往码头奔去。

    那青姑娘嗤了嗤鼻,不再言语,便又折了回内院去了。她人才刚离了门楼。门内已有人冷嗤了一声,不屑道:“不过是个内院的二等丫头罢了,至于这般瞧不起人么!”这人年纪看来不过十八九岁,中等个头,肤色白净,五官端正,虽称不上如何俊秀,倒也干净顺眼。

    门房内有老成些的一听这话,便冲他摇了摇手:“莫乱说,仔细被她听见,这小蹄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一心指着攀那高枝儿。自己虽牙尖嘴利,极是刻薄,却是分外容不得旁人的言语,倘被她听见,不免又是一场风波!”

    此话一出,便又有人接口笑道:“可不是,去年年下府里的王安不知怎么的看中了她,不过略说了几句轻薄话儿,她便一路闹到了老太太那边,弄得王安好一阵没趣儿!”

    先前那人微怔了一下,下面的话,便没再开言。他来怡园不过十数日,许多事情也还没完全弄得明白,但王安乃是怡园外府管家之子,本身是个伶俐人,更是老爷跟前颇得用的人物,这他却还是知道的。连他这般的身份也吃了这青姑娘的亏,可见这青姑娘在内院的得宠程度。只是他虽不语,面上却仍颇多不以为然之色。

    那老成些的门房看他神色,已知他的心思,不觉笑道:“钱胜,你来这里时间不长,怕是不知道,内院老太太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早些年府上小姐夭亡之后,老太太伤痛之余,几乎便将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当了女儿待,平日里更是疼爱有加,青姑娘还不算最得宠的!”

    钱胜一怔,讶然道:“我们府上原来竟还有位小姐么?”

    那老门房点点头,旁边却有人轻声道:“咱府上原是京里来的,听说大爷在京里,当着老大的官儿,不过小姐夭亡之后,老太太触景伤情,再不肯留在京里,便搬来了这里!”

    钱胜“啊”了一声,不由的摇了摇头,正要再说甚么,却听外头有人已大声吆喝道:“二爷回来啦!”却是先前去码头那人颠颠儿的奔了回来报信。

    房里人一听了这一声。忙都起了身,急急的迎了出去。门外,一辆马车正缓缓停下来,马车很大,也很坚固,车身并无任何雕饰,看着甚是普通,但若看在行家眼中,却是不免叫一声好的,因那马车的用料,赫然竟是最最上好、价比黄金的金丝楠木。

    车一停稳。那车夫便跳下了车,打开了车门,恭敬的叫了一声:“二爷!”

    门口众门房急急躬身行礼,车内便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清朗温和,入耳恰似三月春风,说不出的和煦:“都莫多礼,我亦不是甚么客人,哪得那般多的规矩!”

    那人口中说着,便躬身下了车,众门房内,那老成些的听了这话,便笑道:“二爷出门辛苦了好些日子,小的们守在门口,行个礼自也是该当的!”那二爷便又笑了一声。

    钱胜却是从未见过这位二爷的,此刻一站直了身子,便不由得悄然抬眼觑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瞧见,不由的暗暗赞了一声。他来怡园已有些日子,自然知道怡园上下虽唤眼前这位爷做二爷,但事实上,这位爷才是怡园名正言顺的主子。不过因他上有兄,下有弟,唤一声二爷,也不过是个排行上的称呼而已。他亦久闻这位二爷乃苏州城内出了名的美男子,但总觉传言不可信,直到今儿见了,这才明白甚么叫做盛名之下,其实难虚。

    那位爷下了车后,先是洒然的一拂衣衫下摆,这才笑着回头,将手伸入车中:“妩儿,我们到家了!”这一声妩儿唤得极之亲密,语气之中,更带了许多的宠溺与怜惜!

    这一声才刚出口,门外众人尽数石化,所有目光顿然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辆马车上。

    车内传来一声银铃般的轻笑,车内旋即伸出一双纤巧如玉的小手。二爷见状,忙抬手小心的搀住,车内人便盈盈然的下了车。几乎同时,门前诸人的眼光尽数落在了这名女子身上。待到看清,却又不禁各感失望。下车女子轻黄衫子柳绿襦裙,愈衬得肌肤莹洁似玉,发丝黑如乌木,但看面容,虽称得上清秀,却也并不特别出色,甚至远及不上适才那位青姑娘。与俊秀挺拔的怡园二爷立在一处,更是黯然失色,全无引人之处。

    那二爷见她站得稳了,便笑道:“走罢!我先带你去见见爹娘!”

    爹娘二字一出口,门楼前的多数人顿然呆若木鸡。那妩儿却不在意,抿嘴一笑应了,居然便跟了二爷缓步往后院去了。众人怔怔站着,直到前头二人已消失在视野之中,钱胜才吁了口气,茫然问道:“刚才那位……是二奶奶?”二爷已娶了妻么?他似乎不曾听人说过。

    众门房闻言尽皆摇头表示不是,内中几个年轻些的更是面面相觑,一副急欲讨论的模样。

    老成些的那人见状皱眉道:“罢了,这些事儿岂是我们这些下人问得的,都各自回去!二爷既回来了,再过一时,里头必有人来送饭,仔细让人听见,祸从口出!”

    众人听听也觉有理,因各自答应了一声,重又散入两处门房内。只是其中有那素日相好之人,早都暗地里递了眼色,预备晚上得了闲儿,哥几个再好好唠唠这事儿。

    不说这外头人心浮动,单讲这二爷与那妩儿并肩入了园子。

    妩儿笑吟吟的四下看了一回,不免赞叹道:“这园子建的可真好!”

    二爷笑道:“既觉得好,便留下罢!爹娘见你回来,可不知有多么高兴!”

    妩儿轻轻皱了下鼻子,答道:“这次回来,我已是冒了大险呢,你也知道,那两个人,这些年虽是一声不响,但我这心里,总还觉得有些不稳当!”

    二爷拧了下眉,没有开口,半日才问道:“要怎样,你才觉得稳当?”

    妩儿抿一抿唇,低声道:“且等他们各自娶了妻子罢!”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了身边的一株桃树上,一树碧桃,花开夭夭,灼得人打从心底里微微的发疼。

    二爷闻言,也只苦笑了一下。二人不再言语,只穿花拂柳,绕廊过堂,再踏过一条白色鹅卵石小径后,前头已能看到怡园内院的垂花门。

    妩儿在门外站住,深深的吸了口气,回头问道:“内院里头……”

    二爷平和道:“从前一应识得你的丫鬟这些年遣的遣、嫁的嫁,已都不在了。便是整个外院,也没一个京中人氏,尽是在苏州落脚之后我唤了人牙子自本地陆续买的。你可以放心!”

    妩儿垂了眼,好半日才轻声道:“原来她们早都不在了呀!”她声音低徊,语气之中既有轻松之意,又有许多放不下的怀念之情。

    二爷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正要说话,内院里头却已有人大步的奔了出来,一眼瞧见二爷,便已欢喜的大声嚷嚷起来:“二叔,二叔,你可算是回来了!”

    妩儿诧然看去,却见一名八九岁的俊俏男孩如旋风般的卷了过来。

    正文 02 骨肉至亲

    男孩扑进二爷怀里。笑嘻嘻的扯住他的衣袖:“二叔,二叔,你给我带了甚么礼物回来?”

    二爷便笑了一笑,怜爱的摸摸他的脑袋:“礼物自然是给你带了的,不过都在外头的马车里头搁着。等回头使紫儿收拾了拣出来,我再给你送去,可好?”

    紫儿便是他在这怡园之内的贴身大丫鬟。

    男孩倒也并不过分厮缠,听了这话便乖乖的放了手。

    二爷便又指着一边静静立着的妩儿笑道:“来,安哥儿,先来见见姑姑?”

    “姑姑?”男孩大而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了妩儿一刻,然后才皱起挺秀乌黑的眉,撇嘴道:“她不是姑姑!姑姑长得可比她美多了!”男孩生得颇为俊秀,肤白发黑,直鼻薄唇,墨眉之下,一双星眸闪闪发亮,更衬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妩儿乍见眼前男孩的时候,眸中便迅速的闪过一抹可疑的水光,只是很快便又被她压抑了下去。此刻听了这句孩子话。先是一怔,旋即抿嘴笑了起来,竟弯下腰来,温柔道:“安哥儿还记得姑姑长得甚么模样么?”她的容色远看只寻常,但胜在肌肤莹润无一丝瑕疵,且明眸皓齿,一笑起来,竟是出奇的甜美可人,令人不由大生亲近之意。

    安哥儿见她莞尔轻笑,竟是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面容:“你该多笑的,你笑起来时可比不笑好看多了!呀,你皮肤真好,比杏儿姐姐还细滑呢!”

    妩儿因他的这句话而大感愕然,半日才怔怔的看向一边正自轻笑的二爷。

    二爷则是呵呵一笑,装作没看出她眼中的询问之意,只道:“安哥儿,姑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却不回答。你这孩子,真是愈大愈不懂规矩了!”

    安哥儿皱皱小鼻子,不满的回头瞪了二爷一眼,毕竟对妩儿认真解释道:“祖母屋里有一幅姑姑的画像,每常闲了,总爱拿出来看看。还时常指着画里的人告诉我,说画中人是姑姑,她老人家还说我小的时候,姑姑最是疼我。所以我千万不可忘记姑姑的模样!”

    妩儿纤弱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幽黑的眸中水汽一时氤氲泛滥,她直起身子,微微转头,抬手轻轻拨了一下额上浏海,袖端似不经意的从面上拂过,带去一串因控制不及而纷纷坠落的珠泪,这才轻声道:“是这样的么?”只是她虽竭力克制,嗓音终究还是哽咽了。

    安哥儿甚是精灵,毕竟还是觉出了不对,明亮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一本正经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他毕竟还是不肯叫姑姑,便改口叫了姐姐。

    长而微翘的羽睫微微一颤,妩儿重又弯下腰,对安哥儿笑道:“适才不慎,眼内进了粒砂子,幸而被眼泪一冲,此刻已没事儿了!”

    二爷在旁适时笑道:“既已没事儿了,我们便快些进去罢!爹娘怕是要等得急了!”

    妩儿点头正要说话,却见里头这刻儿才有人急急的奔了出来:“大少爷……”却是一名穿藕色绫袄蜜色长裙的丫鬟。那丫鬟乍一眼见了二爷。不由玉面微红,退了一步后,方才裣衽行了一礼:“杏儿给二爷请安!”妩儿在旁瞧见这一幕,先是抿嘴一笑,继而听见对方自称杏儿,不觉诧然的挑了下眉,凝眸细细打量了那丫鬟几眼。

    这丫鬟肌肤光洁白皙,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细巧,个头虽不高,身材亦是秾纤合宜,虽算不得绝顶的人才,但眉目之间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水乡女儿的灵秀之气却又为她增色不少。

    她正想着,那边二爷已摆了摆手,示意杏儿不必多礼。却回头对妩儿道:“走罢!”

    妩儿颔首,下意识的牵住安哥儿的手,随二爷往内院走。安哥儿素日不喜有人牵着自己走路,但被她牵住,却觉她手儿细软,握得自己甚是舒服,便也没有强挣。只乖乖贴在她身边进了内院。才刚走了几步,他却又有些不安分的叫了一声:“姐姐?”

    妩儿低头看他,又是一笑,问道:“怎么了?”

    安哥儿认真道:“姐姐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不知你平日里熏的是甚么香?”

    妩儿愕然,半晌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二爷在旁,宠溺的伸手捏了一下安哥儿高直的鼻子:“小色坯子,仔细你母亲听见这话,又要揭你的皮!”

    安哥儿听二爷提起自己的母亲,不自觉的苦了脸。缩了缩脖子,显然对母亲甚是畏惧。妩儿一笑,安抚的捏一捏他的小手:“走罢,改日有空,我再同你细说!”安哥儿应着,便朝二爷做个鬼脸,跟了妩儿一路进去。那副乖巧模样倒让后头跟着的杏儿大大的吃了一惊。

    怡园不愧为内行人眼中的苏州名园,从外院入了内院后,景致便益发的清逸安宁。

    初春江南,草木清华,怡园之内,更是占尽光。尤为令人吃惊的是,在桃李盛放,花团锦簇之间,时见鸳鸯戏水,白鹭梳羽,几头模样俊俏,性格温顺的梅花鹿则自在徜徉林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过这些,众人此刻却都无心去看。

    入了内院后,二爷引了妩儿直入正院。而此刻,正院里头早得了消息,正房门口。一众丫鬟簇着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美妇正自翘首以盼。二爷一步踏入月洞门,瞧见美妇,立时快步上前,一拜到底:“娘,孩儿带着妩儿回来了!”

    美妇骤闻“妩儿”二字,不由身子一颤,下意识的踮了足尖往他身后看去。月洞门口,妩儿已悄无声息的停下了脚步,洁白贝齿轻轻咬住下唇,眸中水光漾漾,却终是忍着。二人隔开数十步的距离。只是默默看着,似乎只这般看着,便也足慰平生了一般。

    时间过的很快,又似乎很慢,二爷默默起身,搀住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母亲,张口想说话,却又不忍打扰,只得静静立着。一边的诸丫鬟婆子见了,莫名其妙之余,却也不敢多言,只得在旁陪着发怔。此时,房内忽而传来一声隐带威严的轻咳,脚步声旋即响起,一位中年清瘦男子缓步自房内走了出来:“好端端的愣着作甚?午时早都过了,还不快些回屋用饭!”

    妩儿眨了眨眼,将眼内的泪水眨了回去,这才牵了早被这一幕弄得满头雾水的安哥儿过去,却并不说话,只是对着二人深施一礼。二爷得了这一打岔,便已醒过神来,因笑着过去,伸手环住妩儿的肩:“走,我们先进去用饭!”说完了这话,他便自然而然的回头瞪了一眼环绕周围的丫鬟婆子们:“还愣着作甚,该作甚么的便做甚么去!”

    这话一出,众丫鬟婆子一时尽作鸟兽散。只剩了几个常在身边服侍的,依旧搀了那中年美妇进去。安哥儿也挣开了妩儿的手,凑兴一般的贴到那美妇身边,一口一个祖母的叫着。

    众人入内坐定,那清瘦威严男子便挥了挥手,淡淡道:“都下去罢,不必伺候了,难得团圆,却还是清静些的好!”几名丫鬟不敢多言,一听此话立时纷纷退了下去。

    安哥儿早觉出不对,但他对祖父素存敬畏之心。却也不敢多言,只睁着眼看着。

    美妇沉默了一刻,方才转向妩儿道:“荼……现在……可是叫做妩儿了?”

    妩儿轻轻垂了头,低声道:“是,孩儿原是五月里的生辰,故此便叫妩儿了!”

    她,正是当年的荼蘼。悄然离京之后,她便换了名字。因自己生在五月,便改了名字,唤作妩儿。段夫人叹了口气,牵了她的手,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季煊在旁摇了摇头,道:“罢了,他们两个一路回来,都是满身风尘,这刻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快些用了饭,再去沐浴更衣,来日方长,有话慢慢再说!”

    段夫人听着,也觉有理,因放开了手,在桌上逡巡了一周后,方才夹了一筷子清炒春笋放入妩儿碗内:“你从前最是爱吃春笋,来,尝尝这江南的笋!”

    妩儿应着,便低头将那笋片尽数吃了。母女二人已有三年多不曾相见,都是各自憋了一肚皮的话,却又没法说得出来。段夫人便只是拼命的夹了女儿爱吃的菜肴放入她碗内,荼蘼便也默不作声的埋头吃着。如此许久,季煊在旁看着,不禁大皱其眉,轻轻按住爱妻玉手:“夫人,够了,你这样儿,难不成是想撑死她!”

    段夫人怔了一下,这才想到女儿素日的食量,不觉微觉慌乱的抬眼去看女儿。

    荼蘼忙回给母亲一个宽慰的笑,示意自己无碍。季煊见状,不由摇了摇头,道:“罢了,想来你也该吃饱了,且先回去沐浴更衣,一会子再过来罢!”

    荼蘼想一想,毕竟点了下头,同季竣廷一道起身辞了父母,这才依依不舍的出门去了。

    正文 03真好

    她的住处是早已安排好了的。却是怡园西南侧的一处独立小院,却与季竣廷的院子紧邻。

    段夫人又使了一名丫鬟引她过去,季竣廷与荼蘼并肩而行,一面走一面笑道:“当日娘初到苏州时,身边并没带人,我令人唤了苏州府内最为出名的几个人牙子来,一连十余日,带了足有上百名丫鬟来,娘在里头挑了又挑,方才挑了七人出来!”

    他说着,便又指着带路的丫鬟道:“因当日都是一起进家的,一时半会的闹不清,便以七色彩虹红橙黄绿青那名蓝紫命名,这个是绿儿!”

    绿儿闻言不觉回头一笑,道:“我们初来时,都在老太太跟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