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吻别》 第九话
年年有鱼 作者:瑜宁
第九话 迫不得已
他还未原谅她。
舜柔把公文夹压在x前,渴望这动作或多或少能抚平她的悲哀,他应该明白她没有伤害郝红的意思,那为什麽他还不肯原谅她?不闻不问……不闻不问的除了她,还有他。她奢求太多了吗?
「两个月了,舜柔姐,你不要再跟哥冷战好不好?」在深蓝色房车里,郝红笑著向舜柔撒娇。
郝红以为郝天渊没有回家两个月,是因为她跟他冷战了……两个月了,他真的有心的话,不会把她扔在别墅里不闻不问,还是因为她再没有利用价值了?舜柔不希望他再有藉口生气,只好听郝红说,拿著公文夹去找他。
是郝红要她来找他的,这下他没理由生气吧?舜柔气闷地想,她真讨厌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卑微地爱著他?为什麽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战战兢兢,就怕他会因此厌倦她?
「宝宝愈来愈大了,哥也是的,怎麽可以冷落你啊?」郝红自顾自地数落著。
「不要紧,可能他很忙吧。」舜柔说,直觉抚上肚皮,接近五个月了,家庭医师每星期也来替她检查,孩子很健康,也会在她子g里动了,但这些郝天渊也不知道。也许该说,他不想知道,不会探问。
「那我们去找他吧!」郝红兴致勃勃的,又伸展一下双手,说:
「很久没出来了,宝宝也要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喔!」
「也对。」舜柔想起她真的很久没踏出郝家别墅范围半步了,连饭菜和生活用品都是佣人出外打点的,只除了上一次陪郝红跟著洛尔斯出任务,她几乎忘了外头的世界长成什麽样子了。
舜柔看出窗外,外墙影s著灿灿金光的高楼幢幢掠过,三两辆车子缓慢地驶过,她真的很久没出门了……孩子还未出生,没办法看看窗外的景色,她笑了笑,瞥见郝红一脸的期待,也感染到好心情了。
也许,出门找郝天渊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慢著!
不安的感觉拂过心间,舜柔栗然,转头盯著淡黄色的驾驶座椅背,一瞬也不瞬的,像是要确定些什麽。
「舜柔姐?」郝红轻唤。
「没事。」舜柔回她一记笑容,眼光凝在那椅背上,思绪自动飘回出门前。
她记得用早餐的时候,郝红忽然发现了沙发上有个公文夹,应该是属於郝天渊的,然後郝红眼珠一溜,佻皮地对她说:
「应该是哥遗下的,舜柔姐,不如我们把它拿去哥的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急用的……」她也有点担心。
「可能啊!我们去吧!」郝红边说边把公文夹往她身前推,又道:
「可以趁机结束你们的冷战。」
「我们没有……」她苦笑说,冷战也算不上,他们这样冷冷淡淡才属正常吧。可是郝红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股脑儿地吩咐司机备车,司机也听命的到车房发动车子。
整个过程没有阻挠,佣人也没打算通知郝天渊,她们出门很顺利。但是,就是太顺利了……郝家别墅的佣人及司机只是普通人,郝天渊也没另请保镖,难道他不担心吗?
艾尔特的格杀令是不会收回的,而除非见著她的尸体,否则这是不会终止的。
纵然他不关心自己,也没可能会放任最疼的妹妹和一个有x命危险、随时随地会被追杀的女人一起吧?
他怎会没想到这一点?
郝天渊心思慎密,对亲人更是保护至极,怎会这麽容易让她们出门?待在郝家别墅,也许他还有什麽保安措施,但出门的话,就等於是危机四伏。艾尔特的杀手若能杀死格杀令的目标,就会得到jehovah的重用,因此她绝对是杀手觊觎多时的人物,郝红在她身边,只会遭池鱼之殃。
当初她假装背叛艾尔特,是为了伺机杀死郝天渊,领著他的尸体向jehovah交代,因此jehovah下格杀令应是权宜之计。
「舜柔姐,到了。」郝红走出车外,对她说。
舜柔也走出房车,直觉地往上看,刺目的阳光使她贬了下眼,再睁开眼,洛尔斯集团总部大楼就在她眼前,她又回来了。
这是起点,整个陷阱的起点。身陷其中的她,似乎又在自投罗。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她转身离去。
「走了。」郝红说罢,拉起她的手腕往内走,她不能回头。
她了悟,郝天渊从头到尾就知道她的打算,知道她来洛尔斯的真正目的,但他不但没有逃开,反而把她这敌人留在身边。
而除了在拍卖会晚宴上冥对她出手之後,再无其他艾尔特的杀手来找她麻烦,她曾猜想是郝天渊的手下击退了他们……但这一路以来,风平浪静,这样教她害怕……
作为两兄弟斗争的工具,她是正式派上用场了吗?
郝红在接待处表明身份,柜台小姐也认出了她,指出高层客人专用升降机的位置後,郝红二话不说就拉她直走向升降机,没多久,升降机把她们带到洛尔斯总部最高楼层,在走廊里,郝红突然停下。
一直被拉著走的舜柔也停下,狐疑地问:
「怎样了?」
「你去找哥吧,我在这里等你。」郝红想了想,又说:
「不要再吵架了。」
「你不来吗?」舜柔问,郝红不是对出门很兴奋吗?她不见见她哥?毕竟也两个月没见了。
「不不不,你快去吧!」郝红急忙将她轻推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是因为凛吗?」
「啊呀!当然不是,不不不不不,我才不是因为那g木头一定在里头才……唔。」察觉自己太焦急而吐实,郝红马上掩嘴,以眼神示意她赶快去找郝天渊。
天知道这一刻舜柔也不想进入总裁办公室,他未原谅她的话,她怕他的冷言冷语,而他其实是得悉她当初的y谋的真相,更令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握紧公文夹,她叹一口气,缓慢地走上长廊。
真像走往地狱之门,每一步都不心甘情愿。
罢了!她只是来把公文夹还给他而已,别想太多就好,舜柔安慰著自己。
在总裁办公室门前停下,黑色缕银边的门依然光洁如新,她走近一步,正准备叩门,赫然发现两扇门扉之间有一线空隙,这隙缝很幼细,甚至可见金属门扣在中央卡住了,应该是关门的人不小心。
隙缝间看见的影像极朦胧,甚至分辨不了里面的陈设,但因为办公室的空间辽阔,因此说话声能清晰地传递至门外,即是只要她贴近门板,就能听清楚里头的对话。
她举手要叩下的瞬间,听见了「艾尔特」三个字,使她的手凝在半空,没有落下。
「神,那我们下一步是?」她认得是凛的声音。
「皇龙财阀有行动了吗?」办公室内,郝天渊靠在黑皮椅上,边转动笔杆边问。
「是的,他们正在向艾尔特的旧董事埋手,这批旧董事全是不满聂傲天作风的人,有可能会倒戈相向。」
「不蠢的作法,那傲天呢?」
「聂傲天撒手不管。」凛皱眉,问主子:
「皇龙那边想趁机窃取艾尔特的资料,我们真的什麽也不做吗?」
「嗯……开始有趣了。」郝天渊微笑,放下笔,在抽屉里取出光碟片放在桌上,凛拿起察看。
「那是电脑工程部分析了新防御程式而制造的,完全针对了艾尔特旧系统的漏洞,有了它,皇龙没可能窃取艾尔特的资料。」
「是易小姐的程式?」凛问,他清楚主子的计划,只是想肯定一下而已。
「她是艾尔特电脑系统的主宰,她开发的程式反向来看,就知道艾尔特的漏洞在哪。」
「既然易小姐已为神开发了保护艾尔特的程式,神还打算留她?」
「你怕她?」郝天渊笑了,眸光深歛。
「神,她是派来杀你的,不得不防。」一顿,凛又说:
「格杀令只是幌子,这数个月来,没有人要取她x命。」
「不。凛,你错了。」黑皮椅一旋,郝天渊背对著凛站起身,凛瞧著落地玻璃倒影神的样貌,留神听著。
「这是比下格杀令更重的惩罚,让艾尔特内部明白她是叛徒,也告诉我们她是洛尔斯的敌人,两面受敌,傲天要让她活得胆战心惊。」
「神还是要留她?」凛不放心地问。
「我不会让有异心的人留在傲天身边,就像颗计时炸弹,让她返回艾尔特,只会为我们增加一个敌人。」灰暗的双眼看著落地玻璃,彷佛玻璃也映出了一对绿眸,倔强又脆弱,半晌,他再度开腔:
「她肚里有孩子,会乖乖地留在洛尔斯。」
「难怪你会让她怀你的种。」坐在沙发上的焰少听得够多,凉凉地开口。
「嗯。」郝天渊不置可否。
「再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焰少下结论。强要把一个没有价值、有危险的女人留在身边,不就是在增加他跟大冰块的工作量吗?无良雇主。焰少在心底批评。
再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再没有利用价值……
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办法完全消化一切的她,只能定定的、呆愣地站著,早在一开始,她就应转身离开……在大楼下,她不应任郝红拉著她走……她应该听他的话……
不闻不问不奢求。
来看他有否原谅自己、来看他一眼,这些,全都是不该有的奢望!为什麽她要贪心?贪心地在他身上获得更多?为什麽她不知足地留在郝家别墅里,做她的饭、养她的胎?为什麽不走开?
她纵容自己的贪婪,最後却亲耳听见,真相一瓣一瓣地揭开,也一瓣一瓣地在剜开她的心。
所有的担忧是多馀的,棋子没有控制棋局的能力,只有在奕者的掌控下吃对方的棋或被对方吃掉,只有这样的结局。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被利用,留她,是因为她是叛徒,会伤害jehovah!
舜柔退後一步,新鲜冰凉的空气窜入鼻腔,她深呼吸一下。然後,不动声息地在门边搁下公文夹,转过身,朝著走廊另一边尽头走去。
***
寝室里,一盏灯也没有亮起,白纱窗帘拉开了,郝天渊没亮灯,只是半掩寝室的木门,靠著外头渗来的光芒,他找到了她。
大&29248;的另一边,罩著单薄白长裙的她蜷缩著身子,坐在地上,白晢双臂圈著屈曲的腿,下巴抵在手上,黑发掩住她的耳,她张著眼睛看前方。不,正确来说,她的眼没有焦点,翠绿色的瞳孔只剩空洞。
她不知在这儿呆上多久了,依郝红的说法,应该有十小时了。
她没哭,他看不出她脸上有流泪的痕迹,还是已哭过了、泪已乾涸?
郝天渊单膝跪在她面前,一直看著她。舜柔看不见他,他知道,也很不喜欢这样,他说话了。
「我知道你来过。」
舜柔像木头娃娃,完全不动,眼内依然没有他的存在。
「你故意放下公文夹,是要我知道你听到一切?」他承认今天的会谈让她听到了是意外,绝对是一场意外,不晓得究竟她听到多少,但应该也不少……对於她,他的忍让已够多了,难道她认为这是特地让她偷听的吗?
舜柔还是不动不说话。
「我得说,你的气息隐藏得很好。」
那双空洞的眼,在在告诉他她什麽也不听、不说、不理,但他不容许她漠视他。女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他捏紧她下颚,迫她抬头,见她不动,他加重力度,直至痛楚唤醒她身体的知觉为止。不到数秒,绿色的眼泛光,乾躁的唇一开一合。
「总有一天,你都会让我听到……不是吗?」
郝天渊放开手,凝视她。她说的对,的确,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敲醒她,让她明了自个儿在他的局中的价值,在她完全没有价值以後,或许,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一切,毁掉她。
他站起来,无声走到墙边调较灯光,霎时,寝室亮了些许。
舜柔闭上眼,不要去感受一切,双手紧捏著大腿,指尖深深地陷入大腿之中。这时,她始觉得身体很冷……不!
张开眼,他将晨褛披在她背上,盖著她发冷的身体,她没有伸手抓紧,只任由它落在背上。郝天渊又再单膝跪在地上,扳开她紧凹进大腿的十指,透过掌心,传递他的温暖。
「为……为什麽……」她颤著声问。
为什麽又对她温柔?为什麽要为她留下一点光?为什麽不任由她沉沦下去?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她真想对他嘶吼……但她眼涩了、喉乾了,连嘶吼质问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很可恶,明明残忍地伤害了她,手上却温暖著她。
「为什麽?」他失笑反问,也许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不清楚,他只是随心所欲。
「这是你一贯的手段?」
「你认为呢?」
「对敌人仁慈,然後一刀杀死他,让他笑著死去。」她说,一字一字地说出他的残忍。他的随心所欲,才是真正伤人的武器。
「你值得我的仁慈。」这是事实,他没放开她的手。
「因为……我曾是jehovah的部下?」她一顿,又说:
「那我只是你的敌人,你弟弟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
「因为你背叛他,你对我动情了。」他得意地道,彷佛他掌握一切,掌控她的心意,令她跟随著他的意念而动作,跟傀儡没两样,不是吗?
她满身的丝线,被他c控著,拉一拉,动一动,哪天不要了玩腻了,随意丢弃。所谓的价值,一直都是由他给予的。傀儡娃娃比她好,因为她有思想,会反抗会不满,不能真真正正地认命,因为付出了感情,不被珍惜时会受伤,就连肢离破碎、被抛弃那天,她也会心伤。
「我背叛他……却对你忠诚了……」她欲哭无泪,这是何时的事?当初宣告的忠诚只是虚晃的招数,何时真正地背叛艾尔特,她想不起了。
不过,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对傲天绝对忠诚,你却背叛他了,难保我不是下一个。」看著她心碎的样子,他有点恼,话说得愈真实愈狠心。
原来在他眼中,她是这样的人。
也许,他说得对,她这生人只对这两兄弟起誓,而她真的背叛了jehovah,所以她是不可信的,因为在爱情和恩情之间,她自私地选择忠於爱情。所以,他不相信她。
郝天渊在帮他弟弟测试部下是否忠心,而她很不幸地,被淘汰了。
「我不介意你成为我的女人,也不介意你生我的孩子,这是最大的让步。」
她要叩头感激他的恩赐吗?然而,嘴巴很不争气地问:
「为什麽?你没有……这必要……」有必要把整件事说成是他恩德浩荡,而她不应该这麽不知好歹吗?对她施以虚假的温柔,曾经她很渴求,但前提是让她无知……当真相被揭开,她需承受双重的痛苦。
真正让她活得胆战心惊的人是他才对吧?
「郝红喜欢你。」
舜柔很佩服他,一句话足以将人打入地狱,他真是神,随意c纵她的情感与生死。因为郝红喜欢她,所以她得以继续留下,当他的女人,若无其事地生下他们的孩子……为什麽?为什麽他可以这麽狠?
一句郝红喜欢她就抹杀了所有,什麽恩怨纠葛都将因这话而消弭无纵,她不是他,不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谈论一切,也无力再去营造她是幸福的假象。是他戳破她的梦、她的奢想,凭什麽要她成全他,当个任人鱼r的女人?
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为什麽会落得如斯结局?
因为她的出生受尽诅咒,因为她的不受欢迎,所以她注定无法得到幸福?舜柔讨厌这一切,讨厌她自己!讨厌明知他是利用自己,都傻傻地一头栽进爱情里,让他利用也愿意……
她恨这一切,却无力改变,这般悲哀,她该怎麽办?
「渊……」她唤他。
「你……有爱过我吗?一点点也好。」话才脱口,她才醒觉,她不应该问的。明明知晓答案,却仍愚昧地贪一个希望,以为奇迹或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她想掩著耳朵、闭上双眼,她後悔问这问题。
回应她的,是空泛的静默。舜柔觉得气温倏地坠至冰点,她的奢望始终成空吗?他一声不发,感觉不到他的情绪,郝天渊猛地站起来,正要离开。
他讨厌这种感觉,浑身不对劲的。
他不想听到她用这麽破碎的声音去问这问题,好像下一刻她这副轻得不可思议的身躯就会飘走远离的感觉。让她爱上他,为他付出,不是要听到这些话……这是他所不能掌握的,她渐渐地脱离他的控制……
让他不安,让他有握不牢的感觉,他会痛恨她。
这局,j心策划多年的棋局,郝天渊不会容许他的棋子脱轨,无论是因为什麽原因,他都不允。
今天的一切,都超脱他的控制,这女人是不稳定因素,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要是撂下狠话能让事情回归正常的轨度,他不介意。
回过身,她拉拢晨褛,期盼地看著他。
他步近,注视她的眼,有一刹,他想就此打住。
「跟一个无心的人说爱,你不认为太讽刺了吗?」
郝天渊看见她虚弱的身子震了一下,视线扫过她的肚子,那孩子已五个月大,锐利的眼再看著她,电流般的怪异感滑过他心间,他选择忽视,微嘲地轻扬嘴角,笑意不达双眸。
「假如腹中块r让你对我有多馀的幻想的话,我会建议你打掉他。」
舜柔踉跄一下,瞪眼看他,不能置信地问:
「你……你说什……麽……」
他不再回话,不留情地离开。
他说……打掉孩子,打掉他们的孩子……舜柔是杀手,但她从未杀过小孩婴儿,现下,他却说再痴心妄想的话,会要她打掉自己的骨血?
他的狠,能达到何等程度,她总算见识到了。
愕然凝视著半掩的门抹去了他的身影,馀下的灯光不留情地照亮事实,很久,她什麽也不做来,全身的痛觉俱被抽乾,绝望攀上她的颈缘,捏碎了她的希望。
郝家,她是待不下去了。
***
把头发剪短了的月灵绞拧著双手,慢慢地在艾尔特大楼附近徘徊,不想走上去。那里,他不欢迎她,冥哥哥早就对她说明一切……那一枪,她记忆犹新。月灵不晓得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嗯……微笑点头?好像太生疏了。
真的很苦恼……她向前一直走,没注意身旁的事物,直至有人碰到她的臂膀,她才有觉悟……
「啊……对不起。」她道歉,那人载著冷帽子向反方向走,她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她先撞到人家吧?
别想这个了,刚刚她在想什麽来著?
与她反向而走的人於街角处拐弯,然後平空消失了。
约一小时後,崭新的艾尔特大楼侧门,一辆宾士黑房车以狂狷的姿态驶出,车尾狠力一摆,後轮胎磨出了火花,下一秒,便拐弯直冲而去。
男人怒气冲冲地踏著油门,表面上是没什麽的,但那俊帅的脸上像镀了层寒冰,想不教人知晓他在生气也难。他握著方向盘,不时左拐右拐,黑房车一直以偏高速行驶著,他非常的不爽,不爽那什麽阿海的和那女人,他们过去有些什麽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还说爱他?那女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房车笔直地驶入林荫道,g阙社区各式洋房飞快地瞥过,他放慢车速,拉下自动杆,单手同时摆动方向盘,把车子退入属於他洋房的车房。
他chu鲁地甩开车门,长腿越出脚踏,随手关上车门後,大步走向洋房正门。
他非常的不爽,因此看到什麽也很不爽,尤其是这不知在哪里冒出来的小人,干麽拦他的路?
白扁冷帽,及肩黑发,瘦削的身穿了条松身粉绿毛线长裙,套著灰白皮靴的脚就挡在他家门前。记忆所及,他不曾在g阙见过这号人物。
「你是谁?」话音未落,小人仰起脸看他。
他有点惊讶,是婺。白净的瓜子脸上是比以前柔和的五官,少了些英气,浏海那撮蓝绿色的发没有了,只有那串倒十字耳坠,还是一如以往。他认出了她,不代表她可以挡他的路,因为他心情不好。
「走开。」
舜柔识相地往旁边闪避,让他能掏出钥匙开门,他没有理会她,进入屋子,在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她才开口:
「我可以帮你,冥。」
冥不耐烦地转头,问:
「你说什麽?」
「我要跟你谈一笔交易。」在冥又要扭头之际,她说:
「一笔与月灵有关的交易。」
听到那女人的名字,他更是火大,但他亦有点儿好奇,大手拉开木门,他迳自走进屋里,说:
「进来再说。」
舜柔跟他走进屋里,也顺带帮他关上了门,她在沙发上坐下,才抬头,就见从厨房出来的冥在大口大口地喝著冰水,他瞄了她一眼,他拿下滴著水的杯子,有些别扭地问她:
「要不要喝点什麽?」
「不了。」
既然不用招呼她,冥走向沙发,在她对面落座。
「你是怎麽进来的?」甫问完,他才醒觉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她是g阙保安程式设计者,所有的防卫措施、保安盲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即使她不再是艾尔特的人,也能自由进出。更何况,jehovahg本还未能找到能力与她匹敌的人取代她。
「你也有答案了,对不?」
冥把水杯放在玻璃几子上,胳臂搁在沙发上,眸光深歛。
「你刚才说的交易是指什麽?」
舜柔拿出一枚很小的圆型银色物,放在几子上,模样像是电子手表里的电池,但还是小一点。她又在背後拿出一个白色大袋子,刚刚他没有发现她携了袋子,不久,几撮不同颜色的电线在她手上出现,她把电线c上他家的电视机,接驳她的掌上电脑。
他看著她又取过遥控器,调了一个频道。
电视萤幕上,映出了一间跟冥屋子格局差不多的大厅,舜柔按下遥控器,接连转换了厨房、睡房及花园的画面,冥挑眉看她,要她解答。舜柔不急著解释,在掌上电脑按了数下,电视画面关掉了,一段对话传来。
「月,那你回去吧。」柔和温文的嗓音,是jehovah,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话,一定会猜他是个斯文的好男人。
「是……是的。」月灵答。
「那我陪你。」是陌生的男声,但冥已猜到是谁,那个让他生气的男人!
「谢谢阿海。」语气轻扬,她心情应该很不错……很不错是吧!冥恨恨地盯著漆黑的电视萤幕,彷佛能看到景象,他的眼神充满杀气,舜柔关上掌上电脑,不让冥继续生气,免得他待会儿会冲出屋外杀人。
「这、是、什、麽?」冥问。
「微型摄影机及监听器。」舜柔挥动几子上的圆型物,又说:
「刚才你看到的,是月灵的新洋房,我在大厅、厨房、房间及园子各安装了一部。我知道你的盘算,她不再是你的夥伴,那你一定担心jehovah不知会拿她怎样,对不?」
「那?」他要她说清楚。
舜柔清清嗓子,道:
「冥,我可以让你看到月灵的一切活动,也容易得知她身在何方。」
「条件?」
「保护我,还有未出生的孩子。」舜柔说,冥讶异地把视线落在她小腹上,松身毛线裙遮盖了曲线,但仔细看的话,她的肚子的确是微隆的。
「孩子快六个月了,我没办法带著他四处奔波,在他出生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护我们。」舜柔补充。
「是郝天渊的?」
舜柔生硬地点了点头,不想承认,但终归是事实,要求冥的帮助有一定的难度,而前提是绝不能瞒他任何事。眼下,她最重要的是保护她的孩子,冥是她比较信任的人,因为他一诺千金,还有数个月前的拍卖会,他没有出手取她x命,她相信他不是如此的无情无义。
为了孩子,她只能赌上了。
离开郝家之後,她查到了不少事,也知道冥为了还东方幽人情,开枪s杀月灵,更知道月灵是冥在乎的女人,早在冥加入艾尔特时,她已了解冥和jehovah之间的纠葛。
既然他有在乎的人,那只要她能助他一臂之力,间接保护月灵,那她就有足够的筹码去跟冥谈条件。
「为什麽要离开洛尔斯?」冥看得出婺爱上了洛尔斯的老大,那天交手他就知道了,不管jehovah派给了她什麽任务,怕她是完成不了的。可是,他记得郝天渊说婺是他的女人,那为什麽她还要自己的援手?
「他要我拿掉孩子。」舜柔撇开脸,闭上眼说,像是承受了很大的苦痛似的。
「你和他……」冥不明白。
「不是你想的那样。」舜柔幽幽地道,缓缓睁开眼,她续说:
「我只是他利用的工具,因为我是艾尔特的叛徒,所以他不相信我会对他忠诚,利用价值失去了,孩子也不能留了。」
冥没有再问下去,他未尝看过这样的婺。多年前加入redru时,她冷静、果决,虽然身手不是最顶尖的,但反应极敏捷,手劲也比一般女人大,jehovah和他也觉得她比较像一个男人。
後来,她退居幕後,专注在电脑程式上,支援他们的任务。但这样的她,依然英气勃发,今天,他只是看见一个普通的女人。
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女人,为了孩子付出的母亲。
他无言,但她提出的在在都吸引著他,他担心那女人,而婺能让他安心。婺的条件并不算强人所难,保护她和那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沙发上立起身,他说:
「成交。」
舜柔愣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冥已回房间休息了。他答应她的条件,保护她和孩子了……再也毋须惶惶不可终日,至少暂时,她和孩子不需过著颠沛流离的生活。
收拾起几子上的监听器,另一台她是在今天月灵返艾尔特的途中乘时放在她身上的,监听器的磁极会黏附人体,除非她遥距关掉磁极,否则月灵是在她的控制范围以内。她又将电线卷妥,收进白袋子里。
站起身,她挺著肚子走至窗前,冥的洋房向海,景致很美丽。
蓦然,她想起郝红。她离开郝家已接近一个月了,靠著不停转换身份,她才得以避开郝家的线眼追纵,郝红应该很焦急吧?郝红是个善良的人,待她和孩子也很好,但她不得不离开。
郝天渊毫无温度的眼神和残酷的话语,她没一刻遗忘。
太清晰了……她g本不能忘记,那个残忍的男人,他信任部下、照顾亲人,就是对她残忍……因为她背叛了他弟弟,连带他也不相信她。甚至……为此而迫她拿掉孩子……
舜柔恨他的无情,他说他无心爱人,那他到底置她於何地?
一开始,他就设局让她进入洛尔斯,顺利地来到他身边,更教她爱上他。他做的一切,均是为了他的弟弟,为了她的旧雇主jehovah……兜兜转转,最终不过是为jehovah铲除异己,让他顺顺利利,做坏事也帮他掩饰。
他瞒她的,也真够多了……她无奈地想。她查到了艾尔特的近况,也查出了当日她和郝天渊被绑架的戏码,是郝天渊自编自导自演的……呵!真可笑,想不到她竟这麽愚昧……
jehovah命令她杀他,但她怎能下手?郝天渊不是在害他,她也不想jehovah和艾尔特跟国际知名的罪犯扯上什麽关系,因为下不了手,她只能背叛。
也许真如郝天渊所说,她不下手的话,惩罚不仅是死亡。她无法回头,也看不清前路,她想认命,但她的生命多了一条生命,她不可以屈服。
孩子,是她一生中,唯一想保留、想争取的。
也许她注定无人会爱她,但她想生下孩子,她爱的男人是狠心也罢、是绝情也罢,不爱也爱了,不能接受他的狠也承担了,她无能为力,在情感的国度她一直处於劣势,战争未开始已举旗投降了……孩子有一半是他,她已满足,若他不能接受她的爱,那他没有权阻止她倾注一切在孩子身上。
舜柔不得不佩服冥,动作之快简直无人能及,上一刻妒嫉那个阿海及月灵得又再露出杀人的目光,下一刻就吃了娇娇嫩嫩的月灵。抓著破碎衣服的月灵走下楼梯时碰巧见到舜柔,马上脸红得像只熟虾子。
「呃……婺……」月灵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就不用面对婺的暧昧目光,这样谁都知道她她她她她……她刚才和冥……冥哥哥发生……发生了什麽……事啦!
「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舜柔轻声问,冥真的……似乎不太温柔,大冷天的,月灵穿著这些衣服一定会冷著。
「好……」月灵跟著舜柔进入另一间客房,舜柔拿出一件宽松的白毛衣及绿色格子裙,跟她现下的打扮一模一样的衣饰。
「你将就点吧……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替换衣物。」舜柔说。
「谢谢。」月灵接过道谢,然後进浴室更换,再出来的时候,舜柔问:
「合身吗?」
「可以了。」月灵整理一下毛衣下摆,只是有一点宽松,想是因为婺大肚子的关系……呃……大肚子?月灵惊讶地看向婺的肚子,问:
「你……你怀孕了?」其实她也不是太清楚婺的事,因为她是後勤人员,但听说她背叛了艾尔特,那为什麽她又会出现在冥哥哥的屋子里?现在还怀孕了?
「嗯。」谈及孩子,舜柔的表情更温和。
「婺……你变了。」月灵说,印象中的婺是冷静自恃的,很强势的女生,舜柔不解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你很温柔。」月灵勉强找了个形容词,她真的是这样觉得喔!
舜柔有点不习惯别人说她温柔,这时,正门被开启的声音传来,她们知道冥还在睡房,那……那是谁?舜柔警戒起来,月灵也起疑心,答答的踏步声愈来愈接近,然後,在房门外,纯白色西服的男人微笑看著她们,单手转著钥匙圈。
「jehovah?」她们齐声道。
***
「婺?」月灵坐在会议室里喝咖啡,唤醒正在出神的舜柔,她们被jehovah请了回来,不过因为他有急事回办公室,她们只好在这里等待。
「怎样?」舜柔笑笑,压下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
「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孩子在动而已。」舜柔找了个籍口。
「真的吗?孩子多大了?」月灵好奇地问。
「六个月……」忽然,会议室的大门被chu鲁地撞开,两人转头看,是一大群手持枪械的男男女女,舜柔认得他们不是艾尔特的人……那……难道是洛尔斯的杀手?
领头的两个男子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同款衣饰,比较冷静的那个大著肚子,另外那个有点惊惶,模样娇小,应该是她们其中一个。
「哪个才是老大的女人?」男子问。
「没说是不是怀孕的……应该是那个吧!」旁边的男子指著月灵说,没听说老大的女人有孕啊?那应该是那个娇小的女生吧!
月灵一手探往腰间想取出手枪,舜柔马上按著她的手,在她耳边,以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劝她:
「别轻举妄动!他们起码有十来人……应该还有数十人在外面,你和我也敌不过。」
会议室位於艾尔特大楼的最高层,属於受保护的基地,但现在竟让他们攻进来了,即意味著这群人起码有数十个,保全们在外头应付其他的,无法分心来保护她们。而且舜柔挺著大肚子,行动迟缓了很多,没办法带著月灵全身而退……冥承诺过保护她和孩子,那麽她也不能让月灵少一g毛发。
「抓著那女的!」锁定目标以後,後头的人挟著枪枝包围她们,并且一步一步向她们进迫。
那些人伸出手想抓著月灵,舜柔拉著她闪躲,横腿扫向冲前那几个人,拐倒他们之後,又不时伸手挡开他们的攻击,月灵也使力挥开那群人,但因为对方有太多人了,舜柔及月灵忙著闪避,让本来倒下的人又乘时爬起来,枪口在她们的太阳x对准。
「别动!」握枪的人说。
舜柔和月灵停下来,其他人松开舜柔的手,架著月灵就走,直至离开了会议室,拿枪对准舜柔的人才逐步退开,一手握枪,慢慢拉开他们的距离,然後才跟著离去。
糟了!月灵被抓……舜柔有点恨起自己的无力。
不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走出会议室,外头那群人已消失不见,她马上急步走向总裁办公室,门也不敲,就这样闯进去。
jehovah安坐在椅上,含笑的蓝眸看著她,说:
「婺,怎样了?」
「月灵被抓了。」
「我知道,大楼的保全应付不来,洛尔斯的人马挟著强大火力……」
「你说什麽?」舜柔一惊,不待他说完便c话,他是说……洛尔斯?
「洛尔斯的人马挟著强大火力而来,他们要找天渊哥哥的女人,我想,他们说的人,是你,对吧?」jehovah瞅著她,他洞悉一切,她知道。
「是。」郝天渊要抓她?为什麽?他不是放弃了她和孩子了吗?还是……他不放心她这叛徒回到艾尔特伤害到他的弟弟?
「婺,我一直相信你没有背叛我。」jehovah笑说。
「那麽?」舜柔知道他有y谋,一如当初他派她出任务,潜伏洛尔斯一样,这次也不会例外,更何况月灵被抓了,冥一定会发狂。
「依冥的x子,你说他知道了会怎样?」
「到洛尔斯抢人。」
「婺,艾尔特永远欢迎你回来。」jehovah话锋一转,舜柔开始明白他的盘算了。
「只要你杀了天渊哥哥,一切还有转机。」他又说:
「你、你的孩子,都能在艾尔特待下来。」他知道舜柔要的是一个安身纳命之所,反正天渊哥哥也不会对她付出真感情,聪明如她,应该懂得什麽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好半晌,舜柔也没说话,看著和郝天渊有点相似的jehovah。
「他答应你母亲照顾你。」舜柔说。
「你认为我需要吗?」jehovah嗤笑一声,天使般的脸庞露出一丝不屑。这是天渊哥哥自找的,他可没说过需要他婆的照顾。
「jehovah,我真的可以留下?」舜柔问。
「是。」
舜柔在心里低叹,她又再次成为磨心,也许,她是逃不出命运的循环。这是不认命、叛逆的代价,她终究是太天真了……只要这两兄弟一直在斗,她一定会成为牺牲品。
现下,月灵又被抓,她被迫著要重归虎x。
冥一定很生气……而他真的、真的非常的生气,不留情地抓起她的手腕,对她撂话:
「祸是你闯,你要负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