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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无心留意这些,她度日如年地等待着玛姬回国。
校园里的人都向她投去同情而复杂的眼神。在这以前她既不算大名人也不是无名之辈,现在这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败诉倒把她镀上一层落魄英雄的金光了,不仅仅是同辈人,那些教授都忍不住佩服希尔家这回的抉择,即使他们清楚,今后这个家族将会走得十分艰难。
正在漩涡中心的夏洛特并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受到瞩目,假如是有关她研究成果的赞誉,她也许会照单全收;但是除非她们可以沉冤得雪,否则这些敬仰的注视都毫无意义。
有许多人在报纸刊登败诉后尝试联系她,她知道他们只会说没有实质作用的车轱辘话来安慰自己,她并不想听,因此频频失礼地躲过去了。
“……还有一年就毕业,测验结果着实出乎我的预想,我没想到大家竟然把当初学下来的基础古英语都忘掉了!请你们打起精气神来,不要以为学院论文通过率高就能让你们随随便便拿上博士文凭走人!”严厉的教授在课堂上高声道。
放在往常,夏洛特听到这话定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她的学业问题上,可今天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了,她分神地注视着台上的人,头脑一半清晰、一半糊涂。
“迷信在某个程度上说是一种人类对未知的畏惧与依赖……”浏览文献时忽地留意到这行字,夏洛特怔忪了片刻:她似乎的确从未祈祷,长久以来她并不信任任何一种宗教,而她今天发现,也许没有任何一项寄托、人如果不沉醉在什么事里,恐怕是活不下去的吧?
这么思忖着,22年来首次如斯虔诚地向那位众人口中的万能神明作祷告,最真挚的祝福、最深切的恳求,她将积淀在内心谷底已久的苦水倾倒而出,只是现实并未为此怜悯她分毫——
并未怜悯她分毫。因此一次次开玩笑般施舍她希望,又一次次残忍地把它们覆灭。
以天真纯粹换取的眼界,应是人间最冷酷的交易。
分不清黎明还是黑夜,夏洛特希尔坐在病床前,一片空白思绪,她想不起自己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她一点都记不起——她只记得这个记忆点之前是她满怀期待地等候玛姬回家给她一个拥抱——然而玛姬此刻却躺在私人病房的床铺上面,浮动生命体征图像的机器运作声冷冰冰的,苍凉的白炽灯光也是冷淡得没有人情味,一切都那么死气沉沉,像是都吊着口气:那微弱的灯泡吊着口气,玛姬吊着口气,她夏洛特希尔吊着口气。
“……摄入过量金属元素的中毒……”她几乎连医生的声音都听不清楚,恍恍惚惚,好像有东西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今后醒来的可能性不大……”噢,这是医生的最后一句话了。这她倒听得很清晰,尽管清晰的同时还有一个能将她撕碎的猛烈力道,那个力气毫不留情地给她的脑袋狠狠一击,疼得她呼吸都要放轻。
“我听懂了。”她镇静得可怕,这么回答说,那声线的起伏还不如玛姬脆弱的心电图波动。
告了假的安妮一直陪在她身侧,安妮说夏尔不用担心、我父亲会借一大笔钱给你们周转的;安妮还说哪怕付出全部代价,都不会让她穷途末路——她听到这话时顿了顿,她差点想说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麦克约翰逊同是赶来的第一批人之一,他是来告知她投毒之人自首的事,那个人是外籍,49岁,叫做利亚姆亨特(Liam Hunter)……
“等等……亨特?”夏洛特迅速地打断道,心跳逐渐剧烈,但她没有迟疑:“查一下他和亚当亨特什么关系,你们会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他已经认罪了,夏洛特希尔小姐。”麦克无能为力地叹气说。
“所以呢?二级谋杀还有各种缓刑减刑?他的律师还能借着他自首这一点大做文章!他知道这么做可以大大降低他的犯罪成本,认罪只是他脱身计划的其中一个部分!他最后是不是连监狱都不用进?”她扬高了声音近乎失控地质问眼前的检察官,浅色的眼睛尽是怒火和痛苦,仿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她不得不缓一口气,强忍那遍布全身的破裂感,可事到如今她仍挤不出半滴眼泪,双眸干涩而疼痛,“即使他坐牢,仅仅五年不到他的假释申请就会被通过……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所谓规则吗,约翰逊先生……”
“我保证我会尽全力阻止假释动议的通过,我承诺让利亚姆亨特服最高刑期。”麦克约翰逊不忍看她心死似的憔悴脸色,只坚决地回答,末了又同情地轻声说:“我很抱歉,夏洛特。”
“我也很抱歉。”为这绝望的一切。她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如此哽咽道。
她深知自己没有时间悲痛。她一秒钟都不能耗费在自我情绪里面,她就像当年的玛姬,当年那个快一无所有、肩上却是沉甸甸责任的玛姬,那个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东西而不得不把那颗皆是裂痕的心变成钢铁与石头的玛姬,她须抛弃自己的私欲杂念,她要以最短的时间成为最明智的决策者。
九十年代被开启的第一年,还没有走到头的第一个月份,离以博士身份正式毕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