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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文章,见其文风便知何人所著。有些物件,见了形容便觉熟悉。而这支樱花簪子的形容,叫薛煊立时想起了平田抛尸一案中,放置在张肆维等人身上的白瓷烧。
兜兜转转,隐姓埋名许久,竟在此处又有了线索。
薛煊道:“同去如何?”他想要亲眼瞧瞧这只簪子,难道这物件竟是凭空出现的吗?
周澄点头应允。这簪子的质地形状,与白瓷烧莫名的相像。何况当日白瓷烧的图画上,那赤身裸体的妇人髻上,所簪着的正也是这样一只樱花簪。
薛煊心道,这官员想来不知白瓷烧此物,否则不会给幼妹这样一只与春|物相关的簪子。但他也应当与慧椿背后之人有莫大的牵扯。依这位小娘子不张扬的性子,这物件儿定然早在赏雪好多日前就到了府上,也有可能早于白瓷烧的出现。
此时将此物亮出,说明这位小娘子并不在幕后主使着重关注的那一类人里。以他同周澄的身手,即便亲去探访,也万无可能再被跟踪到。
夜间他与周澄到了这位官员府邸周边。
府邸狭小,坊柱间斗栱透着一股子不大的霉味,这霉味是极力修缮也遮盖不掉的。从外头便可看得出,这府邸是二三十年前最常见的构造。进了内,何处为厨下,何处可储物,一目了然。
夜深如此,一个老仆仍在擦着炉灶。她佝偻着背,怎么直也直不起来。一头稀薄白发,堪堪拢了起来,用一块干净的方巾遮着。面上皱纹已经堆得不能再堆。一双有些溃烂的发红眼睛,透着浑浊。
因着年老体衰,一件活计要颤颤巍巍做许久。提起大件的锅盖盆子,便佝偻着背不由自主的叹气哼哼。
除了这老仆,再未见其他仆人。
也难为这位小娘子,想必许多事情上亲自动手,出门时竟也整治的像模像样——这幕后主使,到底是使了怎样的手段,如何打动这一位的?想必没有在银钱上下功夫,真叫人参不透。
薛煊定定的瞧了一会那老仆,浓黑夜色里,不知他作何思虑。
进了房内,他与周澄不费力便寻到了一个精巧的首饰奁,里头好好地安放着数件首饰。这小匣子从内到外,精心打理的干干净净。匣子表面还用了一块柔软皮子镶着,与其他屋内之物相比,称得上最宝贵。显见的是主人极心爱之物。
薛煊打开看了,原来樱花簪子并不是单独一件的,匣子内有一整套樱花首饰。只是唯独有樱花簪子是低调的莹白,只在簪头有艳丽的颜色。其余的首饰都是极鲜艳的红樱。无论莹白亦或鲜艳,雕琢的手艺都相同,一样的巧夺天工。这红色浓烈的如同凝聚的火,在暗夜里也难以掩盖其鲜红,像是出嫁般喜庆的女子首饰。
其质地似玉非玉,似瓷非瓷,应当是烧制法子与宏武时下不同。
周澄将那小匣子依旧放回小娘子榻上,仍旧毫离不差的贴着小娘子水葱似的指。
薛煊同周澄再度离开京城时,行踪消息开始从城郊时刻不断的往经纶真人所暂住的五显神庙传递着。受命往石城布局谋划的王鲤也没了暂歇的功夫,早晚加紧了督办经纶真人交与他的要务。
自京城至客栈,又自玄武湖外墙过湖,登至玄武湖中心黄册库。
黄册库静静伫立湖中央。
这次黄册库官员全部都到的齐全,薛煊立在开阔、满布砖墩的晾晒台,望了望这些如竹般坚守的官员。
若是以往,依着他的做派,定然直截了当向这位官员发问,百般智谋手段,令他将原委一一道出,并且雷厉风行上秉圣上,按着《宏武律》行事,绝不肯有一丝变通。
可是此时,斗栱传来的霉味、吃力擦炉灶老仆脸上遍布的烛头大的霉斑、小娘子夜晚入睡必然笼着抚摸的匣子……桩桩件件,这让薛煊无法再如同往常般行事。他漏夜前来,试图寻一个究竟。
薛煊将那套樱花头面的画交于此人,直视其眼眸,随后道:“此事需给圣上一个交代。”
接到了画,这人不顾同僚打探,仍旧笑着送薛煊等回客栈,随后回了自己值房。
四下无人处,他展开画来看。这画上不止有樱花头面,他还闻得出画纸装轴,都一并用浓浓的花椒熏过了。嗅到这香气,杨继圣反而笑了。
在黄册库作假这数年,初时尚带着愤恨,可是很快,这愤恨便消失了。自幼接受的教养根植于他内心,将愤恨取而代之的是自责。他也想作假露出破绽来,这样抽查的国子监监生便能发现,从而揭破这一事实。
可是背后的势力太过庞大,大到叫他明白,倘若是普通的官员来查办此案,所有线索只会尽断于他这里。倘若是线索尽断于他这里,那么这件事必然不会改变。
还是会有新的“杨继圣”来到黄册库,背后的势力仍旧会收买、笼络新的来人。毕竟背后这方有滔天财势,又无孔不入的虎视眈眈,日夜寻你的错漏。这样的势力,没有人抵挡得住。
杨继圣心知,没有足够的胆识,不足够聪敏洞察,不足够的位高权重,不足以将他背后之人查出,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