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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不要。”王树摇了摇头,“我不想念了。”
“小学二年级就不念了,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将来……”
“将来种地呗,采山货,也不用识啥字。”
“那老师问你,一斤蘑菇一毛五分钱,十一斤蘑菇多少钱?”
王树愣了一下,他有点儿没算明白。
“你知道蘑菇两个字咋写不?”马大丽摇了摇头,“我也不点名儿了,就前年咱们屯子有个人上街里办事,想上厕所,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女厕所,让人家当流氓给打出来了,还是我爸去把人保出来的,人家都这么笑话咱们,山炮进城腰扎麻绳,看场电影不知道啥名,上趟厕所不知道男女。”
学生们都笑了起来,笑完又沉默了。
“老师不求你们将来如何如何,好歹能会写几个字,出门认识道儿,买东西卖东西能不让人骗。”马大丽叹了口气,“咱们靠山屯为啥比别的村子过得好?就是因为有尚老师,有之前那些知青,老辈人懂道理知道人得读书识字,咱屯子的人多少认点儿字,有文化,能当上兵,出门能办事儿,难道知青走了咱们就不认字了吗?就真得一辈子就在这村子里?人尚老师一个外面来的人,都能扎根在这里教咱们读书,让咱们不当睁眼瞎,咱们可不能学习啊。”
王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站了起来,拿走了两个本儿。
马大丽不觉得自己是多有牺牲精神的人,也不觉得什么教育事业有多伟大,她就是不忍心看这些孩子不认识字,糊里糊涂地活一辈子。
县城就那么大,住户就只有那么多,很多人家又都有农村亲戚,真需要买烧火柴的人家也就是占了一半,像什么苞米秸(玉米秸秆),豆秸(大豆秸杆),离县城近的农村也有,人家路途近,能卖得便宜,山里人一大早就得出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卖完了就得回家,整不好还得贪黑。
买一样的东西,真没什么优势。
真正占优势的是卖木头和松树毛子(松叶),一块一块的杂木柈子一车就能买四块钱呢。
赵老六带着王大酒包两口子,往车上装木头柈子,“码齐一点儿,顺溜的搁外头,长得丑的搁里头。”
这两口子都懒洋洋的,不停地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六大爷,这玩意儿城里人要吗?”
“要!都要!烧火可好了。”
“松树毛子也要?”
“都要。”
“城里人可真有钱。”王大酒包吧唧了一下嘴,“大爷,您上那么多回城,吃过麻花吗?我吃过一回,可好吃了……”
“我看你像麻花。”赵老六瞪了他一眼,刚想夸高小云比他强点儿,至少不闹人,细一看她不时从兜里掏出点儿啥来塞嘴里。
“你吃啥呢?”
“炒黄豆。”
“唉呀妈啊,等会儿你可别跟车了,再放屁……”赵老六觉得自己简直是前世欠这两口子的。
15、第八章
黑龙江的冬天是极为漫长的,山区的冬天更是如此,下了两场冻雨,树叶子就都掉光了,村里窄窄的土路也变得崎岖难行,收山货的不收了,倒有猎户钻进了林子,那里有祖辈传下来的窝棚,一个冬天下来,能猎到不少好皮子。
林场招工人的告示也贴到了村子,冬天是伐木的季节,树的水份最小,最容易砍伐,也最容易运输出山。
每到这个时候,林场总会到各村招几个临时工,按立方米或天算钱。
这两种钱都不算好赚,平时在村子附近打个野鸡、野猪之类的不算真猎户,敢在深山老林里面一呆就是一个冬天的老猎户,手艺都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父一辈子一辈,打从上百年前就是固定的几个人搭伙,顶天是加上女婿、儿子等等。
伐木工也是如此,没有学过,没把子力气生瓜蛋子是很难完成伐木的工作的,因此村子里去的人都是固定的几个人,有的时候加上一两个急着赚钱娶媳妇的年轻人。
大雪封山之前,村里最后一件大事就是交公粮,马占山组织车队将家家户户的公粮运到乡里,车轮轱辘辘地驶出了村子。
过了一天又轱辘辘地回来了,车上载着村民们采购的物资,没什么贵东西,都是些油盐酱醋,唯一可称为奢侈品的是一捆一捆的叶子烟。
王大酒包的公粮总算交上了,赵老六硬拽着他们两口子干了七八天的活计,朱逸群带着他们夫妻跑了两家的酒席,算下来的钱半买半赊买了粮食交公粮,还剩下了一点够他们吃到春天的。
交完公粮村子里正式进入了过冬的节奏,学校自行“两顿饭”上午八点上学,下午两点放学,中间不午休。
中午的时候尚老师把马大丽叫了过去,递给她一盆子土豆,这是尚老师在学院的“自留地”种的,还有一些是家长们送过来的,也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了,反正都是一个屯子的,严格来说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中午扣土豆子吃。
在火烧得只剩下“炭”的时候,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