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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子放到铁炉盖上,上面盖上一个破盆,学生们读一篇课文,听写一遍生字的工夫,香味儿已经飘出来了。
山村的孩子没有挑食的,一个个都好养活得很,早晨没有不“吃饭”的,可那稀溜溜的汤汤水水的早饭能顶什么呢?上次厕所就没了。
到了中午都饿了。
“等会儿听写成绩好的同学先挑土豆!成绩差的同学后挑!”马大丽可没有尚老师那伟大的“情怀”,在她这里拿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
要么拿木头柈子换本子,要么拿听写成绩换土豆。
“明天咱们上数学课,随堂测验,也是一样,成绩高的先挑!”
土豆扣好了,她先捡出来两个最小的,掰开了放在一旁凉着,这是给小草留的,她是没有“成绩”的。
听写完成,赵小玲果然是第一名,“赵小玲你先挑。”
赵小玲笑嘻嘻地走到炉子前挑了个不大不小均均乎乎的。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名是王树,他只错了一个字。
“王树你第二挑。”
王树直接拿了个最大的。
“你傻啊,最大芯不一定熟!”朱文驹说道。
“熟不熟的能吃就行。”王树才不管这些呢,他早晨就喝到了半碗苞米面糊糊,至于干的?那是爸和妈吃的,他们这些孩子有糊糊喝就不错了。
大姐是做饭的,一定在厨房偷喝了,小妹最得宠,能从妈那里得点儿边边角角,他是实打实的只铺了个底儿。
学生们分到了土豆,有人拿出了大酱和大葱,大家分着蘸酱吃。
大丽把小草叫到自己跟前,把掰好的土豆喂给她吃。
“老师,你吃。”
“老师不饿。”马大丽摇了摇头,收上了公粮,村提留里面有一部分是给民办教师的工资和粮食,她现在算是“富裕”阶段。
马家也属于“富裕”家庭,一天两顿干的是败家,早晨吃顿半干的很正常,她现在真不饿。
她瞧了瞧狼吞虎咽不肯多看妹妹一眼的王树,理智上理解他是饿得狠了,情感上仍然觉得这孩子自私。
在一群大大咧咧的农村孩子中,王树的自私极为突出且刺眼。
吃完了土豆,马大丽把温好的水倒在盆里,让孩子们洗一洗手,现在算是中午,外面不是很冷,柴火维持在半温不温就行了,一点前再添一把柴火,能暖和到放学。
透过仅有的两块玻璃窗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落雪了。
门忽地被推开了,一个孩子被推了进来,推她的人好像有狗追着一样的跑了。
她赶紧过去扶起孩子,“王花?你不在公社小学吗?”
王花哭了,“公社小学让我交学费和杂费,开学的时候就应该交了,我爸说等打了粮食再交,现在公粮都交完了我还没教学费,老师就把我撵回来了。”
“那你咋上这儿来了?”
“我爸不让我上学,我非要上学……他就把我送这儿来了,他说在哪儿都能上学。”
马大丽看着这孩子被冻裂得手,冻得发紫的脸,大冬天的,她穿着薄薄的棉衣天天走两三里路去上学,回家还要做家务,不大点儿的孩子被折磨得眼睛里都没光彩了。
“来,洗洗手,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尚老师。”马大丽特意给她倒了些微烫的水,让她把手放水里泡着,从兜里拿出来一盒嘎啦油(用贝壳装的类似凡士林的东西?很神秘的配方,油油的,很有用),给她抹上。
趁着她洗手的空档,马大丽掀开她的书包,里面只有几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正面反面都写满了字,“书呢?”
“我没交书费,没有书,都是借同学的书。”
村里的小学只能读到三年级,公社有小学和初中,但是村里的小学可以“赖”着学费不给,有限的几家条件好的买书大家串着用,到了公社那里,学费得交,书费得交,还有一些杂费,因此一些孩子就不上学了。
就算是“尊师重教”的靠山屯也有一半的学生卡在这上面,而且大部分是女孩。
他们回来了多数是在家里面做家务,做点简单的农活,到了十七八岁就开始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孩子只读到三年级,不再继续读书,回家……形成恶性循环。
最让马大丽难过的是两三年学过的知识,在这样的消耗中绝大部分人都忘了,退化成了文肓。
有些人还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王树,明天让你爸妈中的一个来学校。”不能孩子塞进来了就算学校的学生啊,人得露面啊。
“嗯。”王树冷漠地应道。
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马大丽想起自己的妹妹有几件衣服小了,家里再没孩子能捡了,整好可以给她穿。
“走吧。”马大丽带着王花到尚老师班上,尚老师也在组织学生们吃烤土豆,她的班上是一年级先吃,三年级后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尚老师,你看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