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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得分明,最初的那一箭,对方瞄准的并非是斛律骁,而是她和芃芃。
皇帝并非仅仅要杀斛律骁,而是要杀她。
她知道皇帝残忍无道,生性多疑,却没想到?,自己一个弱女子也?能被视为眼中钉刺。
她一失德妇人,既委身胡人,朝廷想杀她尚且想得通,芃芃一稚女却何其无辜?竟是连孩子也?不放过……
她的祖国,抛弃她,她的君主,想杀她。到?头来却是他?这个胡人救了她和女儿。
而她从前一直以民族之别与国家之别自欺欺人地拒绝他?,想要恪守所谓的底线,今后,却还?能够吗?
她连自己都骗不了。
事实上,从陆郎死后,她便对自己从前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再?到?父亲的被迫假死、兄长的拥兵自立,以及朝廷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皆如白蚁噬堤,一点一点击垮她从小所接受的忠孝理智信的教育。
今日之事,只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罢了。比之陆氏的满门?被杀,甚至算不了什么。她只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罢了。
谢窈心间惆怅,郁郁不言。斛律骁道:“你兄长那边,我已派了人去交涉了,这原也?不怪你,想必,是建康知道了我要送你回兖州,又误以为芃芃是我的女儿,故而埋伏。说来道去,不过是我的错罢了。”
“你且在淮阳再?住几日,等时局安定一些,和你兄长取得联系后,我再?送你回去。”
他?话?里话?外还?是担心她误会?他?会?强留她的样子,谢窈心里忽而涌上一阵愧疚,麻木地点点头。斛律骁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忽然转了话?题:“窈窈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就像,就像从前的那样……”
他?说的是上回夜寻二弟却染上风寒被她照顾的那段日子,她衣不解带,照顾他?数日,连汤药都是她一勺一勺亲自喂的,也?算是两?人从前少有的甜蜜时光,充满了尘世夫妻的烟火气。
忆起?往事,他?星目含笑,微低了头略含期待地睨她,透着叫人不忍拒绝的小心翼翼。谢窈心里忽软得无以复加,四目相对,她脸上腾起?一阵热意,低声嗫嚅道:“我陪着你,能做什么啊……”
“我不是想要你做什么,我只是能回到?从前一样,有你守着我,这就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了。”
“窈窈,你愿意留下来吗?”
从前……
脑海中却闪过故夫和好友死去的情景,她摇摇头,想要从他?掌心抽出手来。斛律骁犹当她在迟疑,轻握她双手,继续道:“我会?对芃芃很好的,就当是,我和你的女儿一样……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和你有个孩子,纵使此生不能如愿,有芃芃,也?就够了。”
“我还?在洛阳修了学堂,等你回去,你想继续修书也?好,授徒也?罢,我都不会?置喙半句……甚至,甚至是陆衡之的陵墓,我也?命人重修了。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想回去看看么?”
这一句近乎哀求,可当他?目睹了她脸上的淡漠之后,才知自己又说错话?了。谢窈神情淡漠,挣脱他?手:“妾还?要回去照顾女儿,先?告退了。”
她起?身轻轻一福,礼貌而疏离地行礼退出去,未有看他?一眼。斛律骁坐在床上,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冷如僵。
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一如往昔。
此后,谢窈又在淮阳郡住了几日。
兄长的信次日便到?了,询问她是否受伤,信中所言,也?与那人告诉她的一致。
当日淮水之事,乃是建康朝廷所为,皇帝以山阳郡守方徐远在建康的妻儿为逼,勒令他?派遣刺客与船只从淮河下游逆流而上,冒充是谢临的人前来接迎。
实则在船上满载硫磺、芒硝等易燃之物?,借东南风势发动火攻,想要将她与魏王一网打尽。
谢临素来将家人的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经此一事,已是彻底下定决心要与北齐结盟、向建康朝廷宣战,这回写?信,便算是告知。
除此之外,兄长又在信笺的末尾询问她是否安好,何日归兖。何日归兖。她亦不知。谢窈沉默着览罢,将书信借着烛火烧了,并未回信。
那夜之后,斛律骁的病情却一天天严重起?来。他?原被利箭伤及筋脉,又在冰冷的淮河水里泡了大半日,伤口感染十分严重,若非医官医术高明,早已是回天乏术。
原本,那日拔箭上药之后,他?伤势已在好转,可那夜谢窈走后,他?不眠不休地等了她半夜,本就在河水里泡过的身子愈发受凉,感染风寒,病情愈发地严重了。
一连几服药下去都毫无气色,他?低烧不退,伤势的愈合亦在减缓。十九无法,只得厚着颜面?来请谢窈,情急之下顾不得礼仪尊卑,央求她道:“王妃,还?望您发发善心,去瞧一眼殿下吧。他?的伤势真的很不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十九清楚地知晓,这天底下能主导主上情感变化的,也?就王妃一人。
对于这个女人,他?始终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