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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不敢!”
这一句质问颇为严厉,春芜骤地埋下去磕了个响头,再抬眼已是清泪满面:“可是女郎,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若,不若先哄得他退兵……等他放松了对您的监视再伺机逃走,去兖州投奔少郎主……”
谢窈的兄长正是兖州刺史,忆起兄长,她眼泪无声涌至睫畔,落如散珠。却摇头:“这不是你说得出来的话,是谁教得你这般说的?”
“没有人教奴,奴是自己想到的。陆衡之对不起女郎,女郎为什么要为他死呢?奴只是不想女郎再寻短见!奴希望女郎能活下去!”
春芜涕泪俱下。她自小跟在谢窈身边,主仆情谊深厚,那人只教她以国家大义说动谢窈委身于他,至若逃走投奔兖州则完全是春芜自己的打算。
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女子贞洁她都不在乎,她只要女郎能够活下来!哪怕是,不那么干净的活法。
谢窈未肯轻信,只讷讷摇首:“无论如何,我不能委身夷人。”
“那女郎不想夷人退兵么?”
帐外还有齐兵把守,这一句说得又快又轻。春芜啜泣道:“就算是曲意逢迎,女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忤逆了胡人的意愿,否则,寿春百姓必遭大难,女郎的清白也是白白地牺牲!”
谢窈一愣,眼睫下有细微泪珠析出。
陆衡之是拿她来换退兵的。
淮南久经战乱,百姓民不聊生,她一直盼着战争能早日结束,却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
她也知两国交战尔虞我诈不可轻信。可,若真能……若真能因她一人而换得烽烟宁静呢?她难道真要坐视不管么?
她是陈郡谢氏的女儿,从小父亲便教她,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个人与家族再为轻。若真能牺牲她一个而换得大部分人活下来,她便……她便……
春芜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仍是在劝她从长计议。谢窈脑中却只有退兵事。她呆呆地:“你说得不错。”
如今,她就算是回到梁国,在那些人眼里她也已是不干净的了……若委身于他,一则可换他退兵,二则,即便他违诺不肯退兵,她也可寻找机会行刺于他,若真能为国家除去这胡虏,岂不是立一大功?
既已被牺牲了一次,那就要牺牲的有价值。国家事重,死且无恨。
*
谢窈既醒来,外面值守的士卒便去中军帐里报了,不久后便有妇女抬着浴桶热水进来,要服侍她沐浴。
那些妇人大都二十出头的年纪,皆是梁人妇女,被掠进军中做营妓的。不少人鬓边还插着白花,是在为夫戴孝。
这时候服侍她沐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谢窈脸上火辣辣的,终究是脸薄,屏退了几人只留了春芜在帐。
夜已经极深了,深蓝色的天幕上,星子几点,流云如纱。一轮皓月如银盘镶嵌在轻烟淡云里,银河耿耿,玉露零零。
从安置她的别帐到中军帐只有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谢窈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她头戴帷帽,身着齐军送来的一袭淡蓝色衣裙,身在淡朦如烟的月色下,真如美玉生晕,清雅绝俗。
她只着了极淡的粉黛,恰到好处地掩住了眼角的红痕,头上鸦鬓浓,足下蹑丝履,薄妆浅黛,雪容花妒。候在帐外的十七像个鹌鹑似的呆了好一阵,道:“夫人能想明白自然很好,请随末将来吧。”
两个耳朵却悄然红了,心道,谢氏女艳绝江左的艳名果非虚传,难怪殿下想尽法子也要抢来。
十七带着兵卒将二人领至中军帐前便不肯再前,春芜下意识地要跟,被他猛一把拉住:“你进去做什么?切莫坏了我们大王的好事!”
春芜只得悻悻止了脚步。
来时的路上便将自己的自尊心一步步碾得粉碎了,事到临了,内心反而一片平静。谢窈低声同掀起毡幕的十九道了谢,缓步走进帐中。
帐中旁余的士卒已屏尽了,四下烛泪无声,火盆燃油烈烈。唯余一高大身影坐在尽头的书案前,手执书简,似在夜读。
谢窈未曾细看,行了肃拜礼:“妾拜见魏王殿下。”
她如芙蓉折颈,这一折便未曾抬头。谢窈双手交拜在额前,于竹简的轻微碰撞声里,听见极清沉的一声:“抬起头。”
这声音若风动铁马,说不出的好听。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炽热如烈阳,谢窈觉得自己就像是头插草标的货物,只待价而沽,便可随时出卖自己的身体。鼻间酸涩涌起,几乎落下泪来,她咬了一下唇,缓缓抬起了脸。
烛火微朦中,案前坐着个素衣拥裘的男子,未曾束发,墨发随意披散于脑后,右耳边别了支洁白鹖羽。
他长眉如锋,峰鼻如脊,俱是刀凿斧刻的锋锐。唯独一双眼睛湛如天河寒星,中和了通身的凛寒肃杀之气——此人便是齐军的主将,魏王斛律骁了。
出乎意料的年轻,且俊美。
谢窈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去,雪颜冷漠,不卑不亢。
帐中一瞬安静无比,男人起身,轻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