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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小良药 第20节

      肖乾本来松松勾着锁链,听言手上突然用力,锁链绷成了一条直线。男人声音森寒:“暗五。”
    暗五仿佛凭空冒了出来,站在肖乾身侧。肖乾不带感情盯住王掌柜,将锁链递给暗五:“把这东西,给……”
    他话未说完,夏如茵的声音便惶急响起:“我、我不要!”
    肖乾话顿住,偏头。夏如茵捂住脖子,以为肖乾要把这东西给她戴上:“殿下,这项圈好丑,我不喜欢!戴着也怪怪的,我都没看过哪家姑娘戴这个。殿下可不可以别给我戴……”
    她可怜兮兮央求着,肖乾递出锁链的手便定在了空中。半响,男人忽然一声闷笑,手腕一转,那项圈便比在了夏如茵脖颈处:“不好看吗?孤觉得还挺好看的。”
    夏如茵缩着脖子退后,急得声音都变了:“不好看不好看,黑乎乎的!”
    肖乾这才收回手:“也是,茵茵这么白,的确不搭。”他煞有介事道:“改天孤赏你个大金项圈,茵茵一定会喜欢。”
    大金项圈又哪里好看了啊!可夏如茵刚逃过一劫,也不敢再反驳。肖乾看向王掌柜,惋惜一声轻叹。他将项圈一扔,正正砸在王掌柜脸上。王掌柜手忙脚乱捧住。肖乾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王掌柜,孤觉得这项圈和你最搭,还是赏你吧。”
    暗五便上前拿了项圈,套去王掌柜脖颈上。王掌柜都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脸色就变了。他不敢挣扎,只得僵着身体让暗五动作,声音打颤道:“殿下,这、这都是误会,误会……”
    暗五将项圈给他戴好,悄然退下。肖乾倾身靠近,慢条斯理帮王掌柜整理锁链。男人动作不急不缓,将锁链缠在王掌柜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偶尔他会扯上一扯,仿佛在感受什么手感。
    冰凉的细链紧贴着松弛的皮肤,勒出了道道凹痕,王掌柜冷汗都下来了。肖乾退开打量,又不甚满意摇头,将锁链一圈圈取下。然后他调整了项圈角度,让那锁链自然垂落于王掌柜前胸。
    肖乾唇角始终勾起带笑,由始至终没说过话,王掌柜却抖如筛糠。不只王掌柜,夏如茵在旁看着也是心中发毛,只觉太子这气场不大对……怪变态的。偏偏肖乾还好整以暇问她:“你觉得怎样好看?”
    夏如茵哆哆嗦嗦答:“这样、就很好看。”
    肖乾满意颔首:“那便这样吧。”
    他勾着锁链末端,在手掌上卷了两圈,慢声道:“这可是孤亲手为你戴上的项圈,王掌柜,喜欢吗?”
    王掌柜脸色灰败:“喜欢,喜欢。”
    肖乾唇角那弧度便愈发明显了:“喜欢,那便别弄丢了。”
    王掌柜连声道不敢。肖乾一扯锁链,王掌柜被迫躬身靠近。肖乾与他轻声细语:“它在,你的脑袋便在,懂吗?”
    锁链被交给了王掌柜带来的姑娘,让她牵王掌柜“出去遛一遛”。两人离开后,院中一时安静。夏如茵虽不懂那项圈是什么,但能感觉太子生气了。她战战兢兢不敢吭声,就怕被太子的余怒误伤。邬明轩却是个好汉,率先开了口:“殿下脾气好了许多。”
    夏如茵:……原来这叫脾气好了许多。
    她偷偷抬头去看,便对上了面具金纱之后,肖乾注视的目光。他已经没在笑了,语调无波回邬明轩:“你胆子也大了许多。”
    邬明轩立刻躬身:“微臣先行告退。”
    他成功溜了,留下肖乾与夏如茵两人。肖乾还盯着夏如茵,夏如茵抱着膝盖,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些。
    肖乾忽然伸手,掐住夏如茵的脸颊:“其实该怪你。好端端的,干吗长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夏如茵觉得太子是被暗九带坏了!又掐她脸,又给她安莫名其妙的罪名,这恶劣行径,和暗九如出一辙!可是,为什么要怪她?!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如茵脸疼,委屈,却也不敢争辩:“殿下,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肖乾闷闷笑了:“再也不敢长这样了?”
    夏如茵:“……”
    肖乾总算松了手,思量着道:“往后坐着时,孤令人给你找张大椅子。”
    夏如茵不明所以:“什么大椅子?”
    肖乾:“孤坐什么椅子,你便坐什么椅子,免得旁人误会了你。”
    夏如茵:“!!”
    她坐太子身旁便罢了,还坐太子一样高的椅子!两个人平起平坐……她配吗?!
    夏如茵强撑着胆子提意见:“殿下,不妥。我不过一介丫鬟,不能与殿下同坐。”
    肖乾声音带笑:“你是在提醒孤升了你的身份,还是在提醒孤让你坐同一张椅子?”
    夏如茵急了:“我没有!我就是不想坐大椅子!”
    肖乾低头看她:“真不想坐大椅子?”
    夏如茵用力点头。肖乾似乎是叹了一声:“好吧。”
    “既如此,孤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孤为何要时时将你带在身旁。”肖乾顿了顿,轻描淡写道:“这个秘密,除了已故的母后,孤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人。”
    夏如茵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种绝世大秘密,她听了还有命活下去吗?!
    夏如茵很想抬手捂住耳朵,却到底没敢。而肖乾已经平静开了口:“孤自记事起,便能感受到旁人情绪。越激烈的情绪,感受起来便越清晰,越能影响自己。对大多数人来说,愉悦、幸福这些正面情绪是温和的,所以多数时间,孤都在体会人心的强烈恶意。”
    夏如茵呆住。方才一瞬间,她连太子其实是狸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设想了,却独独没想过太子会说出这种话。肖乾语调淡然:“孤不想被那些情绪影响,努力与它们抗争过。可它们根本无法屏蔽,直接就能影响孤的心情。孤只能学着在各种情绪侵入下,控制自己。”
    “朝堂之上,孤做出决定。有人窃喜,有人得意,有人暗恨,有人咒骂,有人拼命算计。”肖乾缓声道:“那些强烈又极端的情绪,一起存在孤的身体。”
    夏如茵怔怔看他。灰蒙蒙的天色下,那张金属面具看起来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硬。夏如茵喃喃道:“可是,人怎么能同时欢喜得意,又憎恨算计?”
    她觉得自己只是问了个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可肖乾回望她,嘴角再次勾起个柔和的弧度。他轻拍上她的发:“不必忧心,孤已经适应了。孤已经学会了接纳那些情绪,并且保持理智活下去。”男人默然片刻:“孤只是会生病。”
    那句会生病语速异常缓慢,夏如茵心中无端一阵酸涩,大约是不敢相信高高在上如太子,竟也有这种不为人知的苦痛:“殿下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些?”
    肖乾的指尖在她的发中轻缓拨动,声音安定:“孤能感受所有人的情绪,除了你。不止如此,你在孤身边,孤也不会感受到旁人情绪。”
    夏如茵惊愕瞪大了眼。往日种种疑惑此时一一闪过脑海,她为何会被特殊关注关照终于得到了解答。夏如茵张了张嘴:“原来如此……我竟这般有用。”
    肖乾便淡淡笑了:“这便是孤让你有人时跟紧孤的原因。让你坐在小凳上,也只是担心你体弱不能久站,并非折辱你。”
    夏如茵连忙表态:“我没觉得被折辱。”
    肖乾不置可否:“你只是不明白,但孤还是得和你解释清楚。免得往后听到了什么,还要生孤的气。”
    最后那两句话,男人的声音含混低了下去,嗡嗡声太重,夏如茵没听清。王掌柜那句话便脱口而出:“殿下不必解释。能为殿下分忧,乃是我三生有幸。”
    肖乾轻笑:“学得倒是挺快。不觉得孤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了?”
    这可真是又一个晴天霹雳!夏如茵被震得汗毛倒竖——殿下竟然知道她说过他坏话!这是暗九给太子告密了吧?!暗九可太过分了!
    夏如茵小脸都吓白了。肖乾一看不好,沉声喝道:“慌什么!你对孤这般有用,孤怎么也不会伤害你。”
    这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安抚,但又很可信……夏如茵脸色恢复了些。肖乾强调道:“况且,孤之前的一些行径,都有原因。比如你入府那日孤发作那名贵女,还有之前处置那些奴才,都是因为孤感受到他们心思不正。”
    暗九竟然连这种细节都告诉了太子!夏如茵涨红了脸:“是我误会了,求殿下莫怪。”
    她希望太子别再说了,可肖乾还不停:“孤没传言中那般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三人成虎,你看过暗九毁夏亦瑶名声,便该知道传言很多时候不尽可信。”
    夏如茵呆住,心中一时惊涛骇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凶残名声在外,也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震惊退去些许,夏如茵心头又泛起疑惑:暗九能毁夏亦瑶的名声,那是因为他背靠太子府,比夏亦瑶更有权势。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有本事造他的谣?
    夏如茵一直以为朝堂之上,二皇子顶多是仗着皇上宠爱,与太子平分秋色。甚至太子因为名正言顺,多少会胜出一筹。难道二皇子的势力,已经能凌驾于太子之上了吗?
    夏如茵觉得这些日,她的胆子是养大了,竟敢开口问:“可是,谁能造殿下的谣?”
    金色面具下,肖乾的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悠悠道:“你猜啊。”
    夏如茵头皮一紧,瞬间忆起了陪太子看戏评戏的恐惧:“我猜不出。”
    肖乾笑着站起身,自言自语般丢下句“孤和你解释这些作甚”,便转身回了屋。
    太子轻易自爆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对待夏如茵还是丝毫不变,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得知了大秘密的夏如茵却是消化了好几天。她后来仔细想过太子殿下会不会是骗她,可殿下实在没骗她的必要,夏如茵最终选择了相信。
    于是夏如茵便高兴了好几天。夫人总是忧心忡忡说她只会给人添麻烦,说她只会让身旁的人操心。这些话语充斥着她的十六年人生,从小到大如影随形,夏如茵没法不在意。她也不想做个没用的人,一直因此偷偷难过自卑着。如今突然发现她能帮太子殿下这么大的忙,怎能不欢喜?
    她对太子是有用的!虽然太子殿下口碑不好,但接触下来,夏如茵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凶残。就算她笨识人不清吧,还有九哥和那么多朝臣选择支持太子呢,他们也识人不清吗?夏如茵还是倾向于相信太子所说,传言不尽可信。
    且皇位之争太大,她管不了。她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小丫鬟,只能做好她能做到的事,就是紧跟在太子身旁。能让一个人不受折磨,或许还有可能让他脾气好上那么一点,这大概会是她这苍白短暂生命中,所能做最有意义的事了。
    肖乾其实也不料,他的秘密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上一世最后几年,他忍受着种种负面情绪的折磨,也不曾对谁敞开心扉,抑或是为自己辩解一句。可看到夏如茵被人误会看轻,以为她是个供人玩乐的卑贱小玩意,那些话便自然而然出口了。
    他只是想让她明白原委,不要觉得被折辱,不想让她受委屈。可得知秘密的夏如茵突然积极了起来,一看到有人靠近他,她便要挤过来站在一旁。他如厕她也要跟去门口等着,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她甚至让兰青将她的被褥搬来了他房间,真睡在了小榻上。肖乾也不知他为何会同意。搁在从前,他不可能让一个人睡在他的卧榻旁。大约是夏如茵太弱了,没法对他造成威胁,又不会打搅他。可他很快后悔了。
    夜凉如水,夏如茵睡着了。她可真是心大,丝毫没有顾忌,也没有一点点戒备。她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偏偏那一丝一毫的动静,肖乾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坐起身看她。几步远的地方,她躺在窗边朦胧的月色下。月光在她脸上打出阴影,愈发衬得她精致如仙子。她侧身蜷着,黑发如绸缎泄了半张小榻,腰肢处凹陷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又蜿蜒起伏着升起。
    女子独有的幽幽体香萦绕,温柔而清雅,却莫名令肖乾升起了一股躁意。肖乾鬼使神差站起,缓步行到小塌旁。
    作者有话说:
    肖乾:孤毫不心动,就是有点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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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月色之下, 夏如茵的面容被镀上了一层光,愈发美得不似真人。肖乾并不觉得自己想做什么,可他的身体本能有了动作。他在小榻上坐下, 指尖抚上了夏如茵的脸。
    触手微凉,细腻,柔软,还是往日他掐她时的触感。这想法冒出,肖乾便又轻轻捏了捏她脸颊。夏如茵在睡梦中似有所感, 柳眉微蹙, 笨拙挣开了他。
    指尖空空,肖乾这才回神。心中烦躁愈重, 肖乾按了按太阳穴,推醒了夏如茵。
    夏如茵迷迷瞪瞪睁眼, 便见肖乾坐在她小榻上。她揉了揉眼睛:“殿下……”夏如茵努力让自己清醒:“对不住,我睡得太沉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以为是自己守夜不称职, 没听见肖乾的要求, 肖乾才不得不来推醒她。肖乾却道:“你回房睡。”
    夏如茵坐起。水红色的丝绸被滑落至腰间, 露出了桃红色的中衣,单薄垂顺的衣料将那身材勾勒得分外明显。夏如茵困惑问:“为什么啊?”
    她才睡醒, 声音软绵绵温吞吞的,好似羽毛酥酥痒痒在肖乾心口转了圈。肖乾愈发觉得心烦气躁了:“晚上没孤的允许, 不会有人靠近,你没必要跟着孤。”
    夏如茵便傻傻一笑:“那万一有人呢?我守着殿下,殿下总归是能睡更好。”
    她还体贴上了。肖乾面无表情:“你打呼噜吵到孤了。”
    夏如茵一惊,彻底清醒了。她辩解道:“我不打呼噜, 兰青说我从来不打呼噜。”
    她说完这话便后悔了, 这是谁给她的狗胆, 敢质疑反驳殿下?!可肖乾并不计较:“或许没兰青在旁伺候着,你就会打呼噜。又或者换了环境你不适应,也可能是小榻睡得不舒服。”
    似乎真有道理……夏如茵被说服了。她非但没让殿下睡得更安心,反而影响了殿下的睡眠。夏如茵不敢再说,讪讪抱上被褥,灰溜溜回了自己房。
    为殿下守夜没成功,并没有影响到白天夏如茵积极的跟随。几天下来,河南的官员们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养了个没规矩的丫鬟,仗着太子殿下宠爱,一天到晚往太子跟前凑。
    看来传言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不尽可信。有人心中蠢蠢欲动,可被利用去试探太子殿下的王掌柜,至今还带着项圈锁链四处求人呢。这明晃晃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似平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一批粮食送抵河南,太子殿下次日就要启程去南阳了。启程前一天,巡抚来找肖乾,提议为肖乾办一场践行晚宴。
    肖乾正好令人去卫所找了辆流马,实现夏如茵“看机关流马”的心愿。院中,暗五推着流马转圈,夏如茵摩拳擦掌想自己推试一试。肖乾不放心,亲自上前扶住流马,暗五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夏如茵努力想推动流马,可到底是搬一张八仙椅都要喘半天的身体,夏如茵脸都涨红了,还是推不动。肖乾便唤了暗五上前接手,让他将流马推去角落,又对夏如茵道:“你去那边玩。”
    夏如茵并不知道是巡抚要来拜访,跟着暗五来到角落,蹲在那研究流马轮子。可没研究一会,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说话声。夏如茵一个激灵,急急回头去看,便见巡抚躬身立在肖乾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