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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郁谋那边只有一个念头:她为什么不说话呀?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郁谋觉得有点稀奇。好像自己自打见到施念以后,和她有关的想法都会不自觉地在大脑里带上一些可爱的语气词。比如刚刚的“呐”,现在的“呀”。
他有些后悔,对啊,你脑海里的自己说话多温温柔柔,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难伺候呢?他的确很讨厌任何缺角、有破损的东西,但是他那样说,更多的只是想多在这里待一会儿。明明可以答应让她帮着粘胶带的,这样也同样能达到耗时间的效果的。还可以假装监督她粘的好不好,齐不齐,随意说几句没营养的屁话。然后这不就说上话了吗?这下好了,两人谁也别说话了。你就抄吧,傻抄吧,真是给自己气死了。
可能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空气中湿漉漉的。这种黏着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胸闷。他知道这大概率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一般来说,他很少会有这种懊悔的情绪。因为他几乎从来不做蠢事。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反复思量过的。当然,用干脆面打架不算……拨她头发也不算……靠。他有些无法容忍一天做了两件蠢事的自己。
就在此时此刻,郁谋听见旁边挪椅子的声音。
施念正轻轻地、悄悄地,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移了移。其实是非常短的距离。只是为了让她的校服袖子不碰到他的校服袖子。
郁谋听到了,余光看到了,手上写字不停,心却一下子坠了下去,笔迹也开始潦草。我被讨厌了吗?喜欢这么快就消失了吗?我的天。
而施念为了让自己刚刚那一系列的动作师出有名,假装自己是为了翻找放在二人之间地板上的小饭兜。
她此时冲向郁谋那边弯腰,装模作样在小饭兜里掏了掏。还剩最后一根香蕉。
郁谋也看到了,她原来是在翻小饭兜。女孩子那颗毛茸茸的头就在他跟前。她好像在极力避免影响到他,碰触到他,可他还是看见了,她发迹的短发有隔着校服轻轻搭到他手臂。
少年的喉头动了动,感觉半边的臂膀都要废掉了。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打球练出来的肌肉,正一点点在融化。
而她动作时有女孩子的香味传过来。他哪里闻过什么女孩子的香味啊,更无从寻找证据。但他坚信那就是女孩的味道,因为那味道闻起来就很软。真是奇怪的通感。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鼻子似乎是撞进棉花糖里去了。并且绝对不是香精调出来的糖。有某种谷类的清香。
施念掏出那根仅存的香蕉,用香蕉头碰了他胳膊一下:“你吃不吃呀?” 她其实心里有愧,明明是想赶紧将它在回家前打发出去,如今却装作用它来赔礼道歉,还有打破沉默。幸亏郁谋今天刚来,并不知道她发香蕉这个典故。
蓦地被碰,郁谋顿了下,换了一边的手接过香蕉。“谢谢。” 因为喉咙干涩所以声音略略有些哑,说出的声音他自己都惊讶。
他用手指去抠香蕉屁股,试图自然地寒暄:“你为什么带那么多香蕉?”
施念无奈:“我妈想让我长大个儿。”
郁谋抠了半天,没抠开,有些尴尬,因为他感觉施念的目光在他的手上。于是他使了大力,按了个坑进去,从里面剥开:“你不矮啊,有……一米……六?” 他随便估了一个数字,这有点难,因为他差不多一八五,曾经一个假期蹿了十厘米,在那之后他看低于一米七的都差不多,而女生究竟平均身高有多高他也不知道。
没想到施念目露凶光:“谁说的?我将近一米六五呢!”
“啊。” 他刚想咬下去,结果被她的怒意吓到,无辜道:“刚刚我瞎说的。” 一六五,可是厉害呢,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带了点揶揄那种。
他又补充道:“如果想长个子,别人吃进去的香蕉也长不到你身上啊。” 很好郁谋,你现在说话都要带语气词。
施念看着他有些无语。有个“啊”也于事无补。她:“刚刚就想问,你知道剥香蕉要从头部开始剥吗?” 她指了指被郁谋弄得乱七八糟的香蕉皮,他刚刚几乎是又捅又撕才揭开的,那“聪明”的样子真的不太像年级第一。
郁谋指了指被自己手托着的底部:“你是说要从这个揪揪撕吗?” 啊,你怎么开始用叠词了,给我适可而止,他想。
施念点点头,看他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问:“从小家长就教过,你不会不知道吧。”
郁谋眉眼间神色淡淡,嗯了一声,将吃好的香蕉皮捋好放到一边,答非所问:“我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在此之前,她身体一直不好。”
这下轮到施念“啊”了,她明显有些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急急忙忙伸手拉他胳膊,他目光看向她手,她又缩回去:“对不起啊。”
为了表现诚意,她又大声重复了句:“对不起!”
郁谋笑笑:“没事。” 施念吓得没有再问了,低头抠笔帽。他却很想多告诉她一些关于他自己,于是他说:“初中那会儿吧,她就一直住院。每天下学我都去医院找她,陪她。所以我一直在普通班,普通班下课早。”
施念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待在普通班是这个原因啊。这事其实初中一直在传,因为大家都好奇。可她现在知道了以后,发觉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和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她说话时看他眼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