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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往下望,有人还在讲,出了这种事这阵子生意恐怕做不成了。
有人不往生意上扯话题,为显己善良大度,只叹女孩性情自私脆弱幸亏未牵连无辜过路人。
“是,挺吵的。”
裘榆长舒一口气,心还在咚咚乱跳,他背靠围墙道,“刚才袁茶来我家了,今天晚上她和裘禧睡一个房间。”
许益清和方琼都没归家,或是留在酒楼主持大局,抑或是陪往医院帮衬,两对孩子目前没收到来自她们的半条消息。
“裘禧有被吓到吗?”袁木问。
“嗯,袁茶也是。
两个人看起来都懵懵的。”
“你呢?”
“我。”
裘榆摇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袁木在晚风里眯了眯眼睛,朝远处的虚空扬脸,似在感受什么,他说:“你来,这样看,城市好像偌大一个坟场哦。”
裘榆在这个天台听过袁木许多稀奇古怪的比喻,裘榆莫名自信这些话他只会对他讲,所以每一句他都认真听,有时会回房间写到纸上,他是袁木人生珍稀的见证者,忠诚的记录员。
今天的裘榆和以前每一次一样轻笑以对,纵然再度被不久前的恐与慌侵袭,他也若无其事征询意见:“今晚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来我家,睡我的床。”
说实在的,小学时袁木进出裘榆家频繁到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地步,掰着手指头数这个星期去了几次,会不会太多,忍着点下周再去吧,中和一个好看一点的平均数。
长大后位置对调,他鲜少再有勇气和兴趣涉足别人的领地,倒是裘榆经常溜来和他待在一起。
他们下楼开门时,裘榆家的客厅已经闭灯,裘禧房间的门框边泄出光线。
裘榆倚着鞋柜,对身后蹑手蹑脚的袁木讲:“可能早睡着了,只是不敢关灯。”
袁木没有应话,捂着裘榆的嘴一路推他进了卧室。
他的房间没有大变化,直等熄灯之后袁木才缩在被子里借着窗外的光细细打量。
加了挂墙的书架,添了附滑轮的靠背椅,衣柜换了,大得能藏下人,灯的开关处和书桌前贴了海报。
裘榆的床只有一个枕头,他放去袁木那边,自己用运动外套叠了一个简易的,所以他侧脸时很容易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袁木。”
裘榆手机屏幕的光还亮着,声音细弱低沉,“莉姐没救回来。”
许益清发来的消息。
袁木原本背对他侧卧,然后慢慢转成平躺。
他最后发现,裘榆卧室的灯也从节能吊灯换成纯白色吸顶灯。
手腕的刀口,呼吸道的一氧化碳,头颅的洞。
她分三条路走,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
严莉辍学是不得已,严家不供她,她只有去浙江打工攒学费和生活费,走之前苦求老师保她学籍,白交三年学费留一个考试机会。
严莉暑假穿高跟鞋去卖酒是不得已,北京的大学路途远,要车费,大都市消费高,要饭钱,爸爸妈妈说她已成年,要房租。
或许还有更多,不得已在这条臭水街长大,不得已笑对左邻右舍阴阳怪气的夸奖,不得已听薛志勇穷追不舍的淫语,不得已拿自己的积蓄换弟弟的礼金然后在酒宴期间不能露面。
严莉只有自毁方式轮得到自己选择。
“其实她再忍一个月就能永远离开这里。”
袁木说。
他早早洞察她想高飞。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她的死吗。
可消亡和被遗忘是人的宿命,我们需要对宿命抱以恐惧吗。
“我不知道。”
袁木说,“我只是有点难过。”
也有一点愤怒,一点厌恶,对于楼下叽叽喳喳沸起的泥沼。
他深知他们身处淤泥许多年,但没有任何一刻令他如此欲呕过。
“嗯,所以轻易不要这样做。”
裘榆始终看着他。
轻易?裘榆留余地,意思是不排除很难的时候。
但为何说得如此恳切?这里两个人,裘榆在劝他还是劝自己?
“你说我吗。”
袁木翻身,他穿裘榆的睡衣,一动,衣服的味道便拱涌出来。
他打了个喷嚏,额头撞去裘榆的胸口,就着浓重的鼻音说,你家洗衣粉的味道未免太香。
裘榆昂着下巴,任袁木抵在怀里,又听他声细如蚊:“我不会。”
袁木问:“裘榆,你恨不恨你妈妈?”
他似乎明白这个问句的由头,生命的逝去都含恨与憾,注定为生者的时空短暂地蒙上悲怨的底色。
你不如问我爱不爱她,我斩钉截铁说不爱。
恨这么重,对妈妈。
“不要再让她困住你了。”
袁木声音黏软,似乎睡意很浓了。
窗外起雨,裘榆想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