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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浪费时间。”
袁木又补充,“我没想到你数学这么厉害。”
“哪儿到哪儿啊,袁老师的结论下得未免太仓促?”
“不仓促,很多偏难点你都知道。”
裘榆笑起来,偏头看他:“但你竟然用了厉害这个形容词,到厉害的程度吗?”
袁木点头。
“嗯——”裘榆抿了抿嘴唇,“你不知道吧,我小学就在做初中竞赛题,所以你今天讲的我一半都学过。”
他的语气半道变轻佻,“另一半是因为你讲得好,角度精准,一戳我就通。”
他的抿唇是掩饰,泄露出难以启齿的情绪。
袁木认真地注视裘榆,直到他把话说完。
袁木想起小学时期数学老师对裘榆的偏爱,他可有可无地说一句:“不愧是老吴的得意门生。”
裘榆似乎被头顶上方飞机的隆隆声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回话,袁木随他一起抬头,蓝白色的机体正巧钻入云层。
在掀起王记面馆的塑料门帘时,裘榆蓦然发问:“袁木,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哪个好?”
脱离许益清的控制,是从接住她挥来面门的火钳开始的。
裘禧懂事起,裘榆都会有意识地避免在她面前惹怒许益清,但许益清是易燃易爆品,并时时身处火坑,那裘榆只能抢在她动手之前支开妹妹,让她睡觉、找朋友玩、帮自己跑腿。
裘禧胆子很小,每逢许益清眼睛瞪得大些,或后槽牙咬得紧些,她就会吓得发抖欲哭。
是嫌妈妈可怖?还是自己委屈?裘榆懒得揣摩缘由,总之让她离开就好了。
可那天她提前回家了,在敲门,许益清手里的火钳将飞来脸上留下痕迹,大概率还会肿胀流血。
裘榆立马抬臂挡下它,抓住它,引得许益清复一轮的暴怒,疯了一样撕扯,但铁物在他手心里纹丝不动。
那年裘榆十四岁,身高超过175。
门外裘禧在喊妈妈,门内裘榆死死盯着妈妈。
许益清的脸由怒变惑,再由惑变惧,后退两步,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裘榆模糊地悟出,原来能将十八岁的门槛降至十四岁,提前四年——通过压倒性的生理力量。
奇怪的是,许益清自那以后不再体罚他,而试图通过精神打压他。
可如果生理得以抗衡,心理还会甘愿受控吗。
况且许益清的方法并不高明,她要他听话,却只有巴掌,不给甜枣,换来他逆行到底,不曾想过回头的结果。
裘榆的成绩稳步下滑,直到中考低至谷底,几科总分甚至难凑齐一百。
许益清气得在床上横躺两天,裘榆看她敷在额头上的白毛巾,暗笑她的装模作样,只觉得滑稽和痛快。
后来他留级再读一次初三,以400多一些的分数和袁木同年毕业。
一个去了实验,另一个去了一中。
在裘榆越长越高,越变越坏的同时,他和许益清的关系反而诡异地陷入和谐。
她把控制欲控制住,他把戾气收敛,这样就可以掩盖以前的一切,能心平气和地在饭桌上聊天,家里的气氛渐渐不再剑拔弩张。
裘榆有时候想,也许她确实爱他,可惜爱得不纯粹不干净。
妈妈是楼下那菜场里一杆杆铁秤上的秤砣,他和裘禧,有些时候也包括裘盛世,他们原本是任称量任宰割的物,但因他重得悬在爆秤的边缘,使之趋于稳定。
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你喜欢哪个?裘榆在脱口而出之际的纠正,袁木不知晓。
能回到以前吗。
天平失衡的话,会重蹈覆辙的。
袁木的手臂被裘榆握在掌心里。
裘榆的掌心温热,隐约有汗,喉结不自觉滚动,看向他的眼睛隐秘地闪动忐忑和不安。
眼睛也要出汗了。
他现在好像一株敏感的植物。
以前的裘榆可不这样。
九岁时他目睹裘榆跑步摔跤,磕到下巴,血流如注,旁边的大人都吓得手足无措,他没掉眼泪,也不说话,爬起来把校服卷成团,两只手抓着使劲抵住伤口,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去诊所了。
那时的他是石头吗。
好像也是植物,只是根扎在地下深层,生长的叶片超乎寻常的沉重。
不像现在,肯笑,肯袒露可爱的脆弱。
“都很好啊。”
袁木回视他,这样回答。
第12章 奖励
一进秋,蝉叫虚弱许多,有一茬无一茬的,走过场似的度完生命最后一程。
反而楼道间踏着高跟鞋上楼梯的声音很强劲,像一台行走的打洞机。
袁木辨出是五楼的莉姐,觉得好笑,脚下两根单薄细长的跟,得哪种姿势才能产出如此浩荡的噪音?恐怕是腰凹臀翘背佝偻,手掌压膝盖,大腿绷现不雅观的肌肉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