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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气一会儿可能下雨,我还想着你没走远的话去追你呢。”
可这不是他的伞。
袁木看了看她,还是接过来。
塑料制品,伞面透明,洁白色弯手柄,有一按就能滑开的圆钮。
十分优雅漂亮,属于女孩儿。
“谢谢。”
袁木说,“那我先走了。”
袁茶不想只答“嗯”,显得冷漠,就学电视里的大人,老成地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注意看车。”
袁木意识不到这种反差出现在14岁的妹妹身上是好笑的,只微微点头,离开之前又说了一次谢谢。
袁木很早就发现袁茶性格中有些天真无忧的气息,比如,喜欢并且购买了这么一把华而不实的伞。
如果这把伞是有色的,那么现在他就可以举起来挡一挡天上那枚不热死人不罢休的太阳。
可惜它不仅不实,且不便携带。
地面很脏,他抬高胳膊将伞保持悬空。
手指勾着伞柄,直冲冲地提着与腿平行——显矫揉做作。
最后袁木放它横躺,像对待一根烧火棍,握在手心。
他避开街口的水果店,往相反方向绕一条小道,走出这条街。
路上遇到的学生大多穿着一中校服,现是七月下旬,全区乃至全城的暑假已快过半了,剩这一所学校的准高三生还在补习。
下午是困顿的时段,街道安静。
白晃晃的日光下,零星出现在街上的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不相识,则全部默不作声,僵着脖子划动四肢,向同一个方向举步。
袁木发现这个场景诡异且怪诞,但因它无处不见,所以无人发笑。
一路进到学校,走入教室,离上课时间不到十分钟,全班处于鸦雀无声的状态。
人不多,个个萎靡,头埋臂弯,倒在课桌上昏迷不醒。
袁木抢课前的空闲时间把桌面整理一遍,其余人堆书似山高,而他习惯只留一书一本一笔。
14:29,不断有人涌进来。
不过一分钟,空荡荡的教室神奇地被迅速填满。
铃声敲响,所有人都从书堆里露出头来,眼神迷糊,七歪八倒坐着,像被拖拉机碾过的稻地,全部勉强支棱着脑袋等待被收割。
拉开笔袋,袁木发现自己的钢笔不见了。
王成星最先察觉不对劲,自己的同桌在旁边一动不动,头发丝儿也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
“袁木!”王成星猛拍他的肩膀,“上课了!”
袁木转头看他:“王成星,你有看到我的钢笔吗?墨蓝色。”
王成星看一眼他打开的笔袋,恍然大悟:“昨天我用过,那会儿你去了老班办公室,我找不到人,就没问过你。”
“然后呢。”
袁木不止是看他了,而是盯他,眼珠黑沉沉的。
“然后……”王成星回忆,“然后我应该放回去了的。”
“嗯。”
袁木点头,扯开笔袋,撕出硕大的口,拉链不耐冲击力,滚落在桌面,他缓缓问,“那它现在在哪儿呢?”
平时的袁木不言不语,此刻,这种轻微程度的质问由他发出,相较竟有咄咄逼人的味道。
王成星愣住,心底升起一种世界失控的荒谬感。
座位是三人拼成一排,另一边的杨岚清忍不住说:“王成星,你昨天把笔留在桌上,没盖盖儿,被人撞到地上摔成两截,地上全是墨水,劳委丢到垃圾桶了。”
王成星条件反射地摇头,想说不知道。
杨岚清劝道:“那支钢笔我从小学就见袁木用着,你还是……你最好道一下歉吧。”
鸭子死到临头剩嘴硬,但王成星好歹活着,别人给出的台阶还是知道要顺势而下。
他吞吞吐吐,嗫喏:“那……我下课就找劳委,我们两个凑钱赔给你。
好吗,你别生气。”
别生气。
袁木想,自己好像真没怎么生过气。
他擅长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与秩序,永远游离在易感情绪之外,坚持与绝对数量的人保持绝对的心理距离。
活在人群里,难免要付出异常多,才能求到人群外的清净。
可为什么——
数学老师忍他们许久,点了袁木的名。
他是她的课代表,却带头扰乱课堂纪律。
老师叫他的名字,他就站起来。
老师说站起来会遮到后面同学的视野,他就收好书笔走去后门。
王成星课后来找他道歉。
袁木看他牙齿抵舌头,上下嘴皮一碰,唇边咧起弧度,一个对不起成型。
他接着说,钢笔我周一就会给你,我会尽量找到完全相同的,你不要生气。
袁木不知道王成星是不是没有过领地被侵犯、心爱物被摧毁的经历,否则怎么会左右言之全是生气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