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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味同嚼蜡、冷漠如霜的婚姻见证人。
大约是没有见过别他人家幸福的婚姻生活,她小小年纪就习惯了父母的相处方式。
有一个小小观点在她逐渐成型的世界观里率先形成:结婚是比所有事情都要麻烦的事。
而另一个麻烦事,是每年跟着父亲北上去祖父家过年。
拜年的时候,长辈们惯例会发压岁钱。谢逢春因为他的性别,收到的压岁钱永远是自己的一倍。包括她自己那位和谢逢春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奶奶给的。
不公平。她想。
她对和她并不亲密的父亲吐槽。
谢海遥就那么闲闲一句,“有什么不公平的。”
谢海遥在谢冬芽六岁那年,拿了父母给的钱,选择离婚出国。
六岁的谢冬芽,翻了个白眼想,泼她凉水的父亲终于走了,谢天谢地。
张诺说她天性凉薄,是谢海遥遗传给她的。
六岁的谢冬芽回嘴张诺,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张诺无言以对。
后来,成年的谢冬芽常常想,她的这对把婚姻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的父母,还是有互相吸引对方的深层原因的——就是那份凉薄天性。
而自己,完美继承了下来。
何其不幸运?
继承了不太好的基因,和没有继承到任何好基因,其实都不太幸运。
谢家第三代,谢冬芽有谢冬芽的不幸运,谢逢春也有谢逢春的不幸运。
谢大师当年所思所想的“冬芽逢春”的美好愿景,被“才不过三代”击破。
谢逢春和谢冬芽同一年考上了南山艺大,一个念电视编导系,一个念舞台美术系。
谢冬芽才知道相隔这么多年再聚首的谢逢春,身上的基因也不过如此。
张诺虽然矢志不渝的那个志被磨灭得七七八八了,但因为谢大师盖章的“冬芽”二字,又让她着实气它不过,便又生出了新的心气。
她坚决地做了一个因材施教的母亲,发掘了女儿的微末才华。
在张诺的训导下,谢冬芽在六岁前,接受过歌唱、跳舞、体操、美术等各项兴趣班的熏陶。虽然她希望女儿继承衣钵,把自己的越剧事业发扬光大,但最后通过谢冬芽的表现判断出,各项兴趣里,她显然对美术更有天赋。
张诺倒也没有硬把往东长的苗苗掰到向西方,她尽心尽力地把女儿的天赋进行了培养。
谢冬芽最后是凭借画画技能点,考上了南山艺大舞台美术系服装设计专业。
她其实报了全国东南西北四处学院的美术专业,通过了其中三所的专业分,最后选择了南山艺大。
因为南山艺大在北方,而张诺这辈子除了结婚摆酒,就没出过江浙沪,连谢大师的入殓仪式,都没有出席。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张诺在谢冬芽求学四年,绝不会出现在她的校园里。
母亲对北方仇视之深,谢冬芽表示给了自己终于不用再和母亲斗志斗勇斗嘴的自由。
一个自说自话自立志的主观能动性太强的母亲,也一定会生出一个自说自话自立志的主观能动性太强的女儿。
一山难容二虎,一屋难容二主。互揭其短无时尽,针锋相对无绝期。
谢冬芽北上求学这天,张诺和她竟都是感觉松了一口气。
在南山艺大的军训时,成年后的谢冬芽和谢逢春初次照面。
血缘啊,就是奇妙啊,就像磁铁,早晚让互不对眼的亲戚通过某种渠道互相渗透进对方的生活。
谢逢春在军训的第一天,自我介绍时,便得意洋洋、自豪无比地把家庭背景、祖上三代给交代了。
站在人群里的谢冬芽和诸位小时候都在语文考卷上读过谢大师的文章的同学,一起肃然起劲、热烈鼓掌。
谢冬芽这个人有点毛病,就是不想说别人说过的话。
她在自我介绍时,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性别。
因为她介绍性别,还引来同学们一阵哄堂大笑,纷纷夸赞她风趣幽默。
谢冬芽微笑着和谢逢春交换了一下眼神,血缘让他们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相忘校园是他们都应该选择的正确方式。
但天不从人愿。
大一的某个夏夜,谢冬芽在图书馆捡到一本笔记本。她随意翻了翻,想看看是哪位同学丢失的。
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主人的名字——“范有中”。名字有点普通,谐音有点搞笑,但是三个字写得极好看,筋骨分明。
她往后翻了一页,是一段剧本的一场戏。
也就那么短短几百字,人物性格饱满、情节冲突激烈、台词富有哲理,关键字很好看。
她还没看完,还叫范有中的范文轩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时候的范文轩,剃着极短的寸头,眉目清隽雅洁,个头一米八零,一身表演系的条件,就是一看便知不是表演系的。
表演系哪有把缺钱穿在身上的?范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