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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醉海棠

      初到钱塘,谁会与我写信?乐天心中不解,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并无署名,反倒是远远的便有一股脂粉气涌入鼻间。
    拆开信封,香气更浓,乐天细看原来是一张粉红色纸笺,打开阅览,只见上面写着:“去岁偶读君之大作,顿感君之高才,思念奋甚,今闻君宦游钱塘,喜不自胜,奴醉海棠斗胆愿约佳期与君一晤,还望不吝赐面,当与君厚报!”
    折起信笺,乐天不禁苦笑,先送张请柬不打紧,又送了封书信,这醉海棠倒是挺执著的。
    那门子见乐天脸上有笑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老爷,这醉海棠是名满杭州城的名伎,与杭州府一干贵人们往来颇为密切,小的看这醉海棠对大老爷中意的很,大老爷若是赏了光,说不定能从醉海棠那里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呢!”
    “我家官人身为朝廷命官,自是爱惜羽毛名声,况且刚刚上任,怎能与勾栏人家不清不楚!”尺七替乐天回道,又瞪了眼那门子:“你这厮怕是收了那醉海棠不好的好处罢,若不然也不会如此卖力的传话!”
    “本朝初年朝廷有制不许官人狎伎,如今这项禁令早己名存实亡了,小的还听闻当年苏老大人在杭州当知府时清明踏清,整个杭州府的女伎皆是跟随而行,被当做佳话流传开了。”那门子在一旁劝道,随即又嘿嘿笑着说:“听衙中的老爷们私下说,那醉海棠之所以唤做醉海棠,是因为其的酒量非常的好,而且酒后颜色更胜平时三分,抚|弄丝竹来更是余音绕梁妙不可言。”
    将手中的粉红色纸笺又看了一遍,乐天只是淡淡道:“你先出去罢!”
    见乐天还没有表态的意思,那门子有些着急:“大老爷,那醉海棠的……”
    面带不悦之色,乐天道:“本官的主难道要你来做的?”
    那门子见乐天发了火险些硊在地上,慌的行了个大礼抱头鼠蹿而去。
    见门子退了去,乐天眯起了眼睛,“这醉海棠倒是有些异常!”
    “谁不知道官人被放出京是那蔡相公使了勾当,与当初范相公被贬有何两样,不过官人的名声也越发的大了!”尺七在一旁替乐天吹捧道,随即语气中又有几分不屑:“这些女伎还不是看中了官人的名气,舍下身段来勾|引官人,借官人的名来抬高自己的身价,面皮也是够厚的了!”
    无奈的笑了笑,乐天吩咐道:“你去与我打听那醉海棠住在什么地方,今晚本官要去登门拜访!”
    “啊?”尺七吃惊:“官人您真要去?”
    “废什么话,快去!”乐天催道。
    尺七刚刚出门,那边门子又进得后堂,手中又捏着一封帖子。
    见那门子手中捏的帖子,不待那门子说话,乐天便不奈道:“若是些女伎递来的帖子,你只管收下随后替本官回绝便是!”
    这次那门子面上没有惧色,只是说道:“大老爷,这帖子不是伎家递来的,是本地几位学子着家奴送来的!”
    “本地的才子?”乐天挑眉,接过帖子打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帖子上的内容很简单也很客气,但内容中却有一丝挑衅的味道,某月某日请乐父台一叙,顺便讨论一番学问与西湖风景,后面写着联合署名,沈杰、沈安民、喻响、薄洪。
    “这些都是什么人?”点着帖子上的名字,乐天挑着眉头问道。
    “这沈杰的家族是我钱塘大族,曾叔祖便是本朝曾出知延州,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驻守边境,抵御西夏的沈括沈老大人,其的祖父是皇佑年榜眼翰林学士沈遘,现辗转于秀州崇德县(今桐乡)定居!”那门子回道:“至于其后的沈安民、喻响、薄洪几人尽是其的好友,在我杭州都颇有些名气。”
    闻言,乐天立即明白过来,前几日自己吟念了句西湖终是小家容,想来是传扬出去,惹到了这些杭州土著们,这些杭州土著们打着以文会友的旗号,开始向自己兴师问罪来了。随即乐天又想道,若是沈括自己还慕名倾仰一番,这沈杰不过是沈括的侄孙,自己倒不用客气什么,尽管教训便是。
    “娘的,蔡相那球货欺负自己罢了,你这些小混蛋们也来招惹小爷我,当小爷是好欺负的么,更何况小爷我还是本地的父母官!”乐天狠狠的将帖了甩到桌案上。
    那门子见乐天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吓的噤声不语。
    冷哼了一声,乐天提笔写了回帖,同意这沈杰几下定下的时间地点,又让这门子将回帖递了出去。
    天黑的时候,乐天换了身便装带着尺七出了门,觅了顶轿子,一路进到杭州城,在一片名唤华玉阁的伎家停了下来。
    进了华玉阁,便有老|鸨迎了上来,外带着四、五个花花绿绿的年轻女子也凑了上来,“这位官人,我们这的姑娘个个包您满意,不知官人是要什么样的姑娘坐陪?”
    自是不需乐天说话,尺七在一旁说道:“我家公子要寻醉海棠,这些俗脂庸粉们便罢了!”
    几个伎女闻言,噘着嘴退到一旁,那老|鸨脸上带笑的说道:“这位公子爷真是不巧,我那女儿海棠今日不得空闲,官人您还是另寻位姑娘罢!”
    “是不得空闲?还是怕小爷我给不起钱?”乐天挑了挑眉头,摇着手中的象牙扇说道。
    见乐天面色不善,又见乐天口气大的很,那老|鸨不止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更看得出乐天手中的这柄扇子不是凡品,忙说道:“是今日身子不大方便!”
    “前面带路!”尺七说道。
    伎家婆子见钱眼开,岂有将客往外推的道理,现看乐天不是寻常人物,忙屁颠屁颠的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左绕右绕绕到一处大房子门口,敲着门叫道:“女儿,今日有位俊俏的公子爷点了名要见你,看是有学问的人物,想来必定和你的心思,快开门罢!”
    片刻后,只听得房间里传来软软的声音:“妈妈,女儿今日身子不舒服的很,便不见客了!”
    听屋子里传来的声音,那伎家婆子向乐天报歉的笑了笑,又说道:“你这丫头这么不晓事,这位公子爷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你这妮子怎么能扫了客人的兴致!”
    示意让尺七拿出些银钱与那老|鸨,乐天笑道:“你这妈妈且先下去罢,若是本公子能叫开门,就说明我与海棠姑娘有些缘分,若是叫不姑娘的门,那便说明本公子注定与海棠姑娘没这个缘分了!”
    伎家婆子大抵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不管怎么样闪亮亮的银钱摆在眼前,怎么也吃不了亏,收了银钱笑嘻嘻的下了楼。
    “这位官人,妾身今日身子真的不大利落,还请公子别处去罢!”屋子里,那女伎说道。
    “你守在门口,莫要让人闯入!”乐天与吩咐尺七道,又笑着说:“海棠今日与我下了帖子又闭门不见,又是何道理?”
    “啊!”听得乐天这么说,屋子里的姑娘惊叫了一声,随即有脚步声传来将门打来,一个妖艳的小妇人出现在乐天的面前。
    打量了眼前这小娘子一番,长得着实妩媚标致,若是定力稍差些的就要目眩神迷了,不过乐天见惯了姿色上佳的女伎,神色间自然不会有什么失神,只是颔首一笑。
    那小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乐天,尤不可置信的问道:“是桃花乐郎君?”
    点了点头,乐天径直走入房内,坐于坐礅上顺便将今日醉海棠着人送来的请帖放在桌以表明身份,“姑娘今日相邀乐某,所为何事?”
    见乐天将自己送去的帖子与信都放在了桌上,知道眼前的定是乐天,却是一笑:“妾身与官人送帖子,只是想请官人与妾身写上两首诗词。”
    摇着扇子,乐天说道:“本官来钱塘上任己经有八、九日了,以乐某在风尘中的名气,却未见过别的伎家与本官送上帖子,唯有你一人送上,其中不觉的有些异常么?”
    没有回答乐天的问题,醉海棠只是打量着乐天手中的象牙扇子,笑着说道:“乐郎君手中的这柄扇子漂亮的紧,应该不是寻常富户商贾能用得起的!”
    “大内中的物件,官家赏赐的!”乐天不以为然,又笑道:“你不要耍那些花头了,有事便直接说罢,到底有何贵干?”
    醉海棠也不再绕圈子,老实答道:“贱妾想与官人合作一番!”
    “合作?互相帮忙?各取所需?”乐天笑了笑,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傲慢,“姑娘如今在杭州城中己是翘楚,算是有身份的人物,乐某便是再送上两首词,对姑娘也不会有太大帮助的;而且,姑娘又能帮助的了乐某什么?”
    “自先生的桃花庵歌到后来的诗词大作,贱妾都曾细细品读过,别人只是惊艳先生的诗词,而妾身却感觉,去了那些拈花惹草的词句外,先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醉海棠说道,随即话间一转:“然而‘不争’便是‘争’,先生很聪明以‘不争’却赢来了名利,而且妾身相信,先生一定不会只甘心做一个小小的知县罢?”
    闻言,乐天心中有些小小的惊讶,这醉海棠每句话几乎都说进自己心里。
    醉海棠又接着说道:“先生志向高远,在于庙堂,但眼下先生却处于极为不利的态势中,那蔡鋆遇刺更是令先生的处境雪上加霜,现下先生自己也知道,先生纵有偌大的才名,杭州城的女伎也不敢向先生卖弄风|情!”
    一个风尘中女伎竟将事情看的这般透彻,乐天有些不敢相信,又质疑道:“是谁与你说的,你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与本官说的这些话?”
    对于乐天的表现,醉海棠心中突然生出些快|感,一个被天下女伎捧着的才子,现下却弄的被自己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