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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入朝时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翰林供奉, 陪侍君王笔墨,因此对龙涎的香气极为熟悉, 就在方才,他很确定自己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
不会是扶风那位王储,那么……
有着灰衣不起眼的内侍低着头靠近, 伸手奉上拭手的布巾,低声应道:“属下远远的跟着, 中途跟丢了, 但是往招摇峰方向去的。”
他又补充道:“对方用了符箓隐匿身形, 又用了术法疾奔, 属下的法器只能感应到大概的方向, 因此才跟丢了。”
顾言昭闻言眉眼都未动一下, 只是动作自然的接过了拭手的布巾, 慢条斯理的擦拭过手指,这才低低说了一声:“……下去吧。”
来人依言退下。
顾言昭抬头看了梨花许久,这才轻轻蹙起眉。
他在回忆扶风王庭的地图。
王庭守卫严密, 地势复杂,这位地图是折了不少人才换出来的东西,他向来过目难忘,但也用了许久才能将这份地形复杂的地图记得分毫不差。
招摇峰上有雁门殿,若是想要返程再回内庭的话,要经过……
顾言昭微垂着眼,在心中过了几条路线。
他是何等的智计卓越,拿捏分寸毫无谬错,朝堂之上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和风细雨之下筹划谋断,一步看三步血风里踏政敌尸首而上高居明堂,这般的思索不过只是花了一刻,他便抬起眼。
他本不应该因为一个毫无牵扯的人这般费神,但他心底里总有一种隐隐的猜测……
还是去一趟。
隔着外庭与内庭的这道回廊叫做画角廊,帘幕重重掩了朱廊幽深,顾言昭立在廊柱之后,姿态闲适地仰头看着廊柱上暗镂的经文,面容半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有轻风送过,他时而转身低咳几声,面容在天光下更是苍白。
他这半年来清减得厉害,身体也被他自虐一般糟践得尤其不好,沾了血的帕子每日都能被洒扫的下人从案前拾掇出来,夏日时节,他宽衣大袖中仍然垫了夹棉,只是不愿被人察觉。
毕竟对于他这种人,想他死的人多的是。
顾言昭轻轻扬起眉,看着廊柱的眼神很认真,他此刻思索的内容也是很正剧的:看来这位扶风王储新得的美人背景并不简单,甚至还有修为。于是他开始琢磨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文章可做。
他的从容心态只维持到了下一刻。
有穿红裙戴着斗笠的女子匆匆从回廊尽头跑了过来,水红裙摆上的莲花暗纹在淡金色阳光迤逦飞扬,白纱流云一般与叠叠玉带交缠,令人想起夏日里最秾艳的一枝繁花葳蕤。
她跑了几步,似乎是气力不继,停了下来,轻轻抬起手抚了抚腰,放慢了步子走着。
穿廊而过的风轻轻吹起她帷帽上垂落下来的纱帘,露出一点点精致脖颈,珍珠一般的光泽,只是一瞬,很快便放下了。
顾言昭难以置信地一怔,意识有所反应之前最先开始的是胸腔的闷痛,他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当你将一个人记得很清楚时,她的身形,她走路的姿势,甚至是她的呼吸,你都会很熟悉。
熟悉到,只要在面前出现一次,就可以认出来。
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只剩一颗心烫的仿佛要炸裂迸射一般,只余仅剩的理智还让他能下意识上前几步,从嗓子里挤出来两个字。
“……站住。”
真可怜,他连声音都是抖的。
如同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近乎狼狈的、鲁莽的,像被遗弃的野猫重新又见到了曾喂养自己的主人一样,上前死死地握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又抬手摘掉了她的帷帽。
瑶裾织翠,诗瞳点碧,花光日影下她惊慌失措回过身来,眉眼盈盈,盛妆玉容,眼晕桃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红叶成泥,肝肠寸断。
顾言昭强压下喉咙中的血气,声音哑得不像话,语句也是一字一字挤出来的:“你……”
你什么?
心绪激荡,到底是说不下去了。
姜听白大惊失色,已经彻彻底底被吓傻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一眨眼顾言昭就出现了,她都这样了他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