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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阳在旁边抱着乔娜的女儿,静待他们兄妹俩宣泄完心头的压抑。乔娜就不用说了,在那种地方生活,除了委屈应该不会有什么美好的回忆。而乔军,把刀捅进目标的胸腔之后,刚撤离对方的住所就吐得翻天覆地。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生活在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的世界里。
    乔娜的女儿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很乖巧,被从来没抱过小孩子的林阳别别扭扭地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女孩那两扇忽闪着的浓睫,林阳想了想,生硬地问:“要吃糖么?”
    然而女孩儿没反应。这让林阳未免好奇——两岁多的孩子,应该很喜欢吃糖才对吧?还是说,他语气太凶,吓着孩子了?
    这时乔娜抹去脸上的泪珠,伸手抱回女儿,冲他凄凉地挤出个笑:“她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
    先天性失聪?林阳皱了下眉头,转脸看向哭得鼻头发红的乔军,问:“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母女俩?”
    抹了把下巴,乔军瓮声瓮气地说:“我问过少爷了,他说让乔娜留下,做女佣,孩子就养在这里。”
    “太太同意?”
    “乔娜不领薪水,管吃管住,我能养活她们。”
    点点头,林阳从兜里摸出卷钱,二十美金一捆的那种,塞进乔军手里:“先给她们去买点衣服和日用品吧,娼街里带出来的,在这没法穿。”
    知道林阳赚钱不容易,乔军赶紧推拒:“不用不用,我那还有点——”
    “拿着吧,就当我给孩子的。”
    林阳抽回手,摸了摸小女孩乌黑柔软的头发。怪可怜的,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但也许是种幸运,他觉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世俗的黑暗所侵蚀。
    第141章 【番外】林阳(七)
    (七)
    噗——
    随着一声被消音/器弱化的枪响,硝烟的味道四下扩散开来。被子弹当胸穿透的尸体毫无支撑,噗通一下摔倒在地。站在尸体背后的枪手弓身按住其颈动脉,确认毫无起伏后来到窗边,纵身自二楼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到草坪上。
    撞上车门,林阳发动汽车,旋开收音机的按钮,调到交通新闻的频道。播音主持的声音透过音质粗糙的喇叭传出,呲呲啦啦的,杂音很重。他目视前方,注视着深沉夜色,直到听到别墅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挂档加油驶入夜幕之中。
    深黑色的吉普车奔驰在简陋的公路上,路两边是接连成片的农田。农田里的植物伫立在黑暗之中,静静地汲取大自然的力量。又到即将收割罂/粟果实的季节了,那些乳白的液体将会被一双双粗糙而肮脏的手割出、晒制、熏烤。直到纯洁的白化作邪恶的黑,再提炼化合成白色的粉末,继而换回一箱箱耀眼的金条或者淡绿色的钞票。
    三年前政府军设卡拦截运/毒通道,马帮常走的几条路都被斩断了,就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传说中死神果图居住的幽暗松林。那里面确实有死神,但并不是图腾上雕的那位,而是一种山蜂,尾端的刺含有致敏性极高的毒素。被这种毒蜂蛰一下,五分钟之内便会产生严重的喉头水肿,不紧急处置的话必死无疑。然而山林险峻,一旦被蜂蛰了,别说送医院,就连最基本的医疗急救手段都没有。
    恐怖的传说一代传一代,这种古老且尚未被科学家所列入生物目录的蜂种,便成为了松林中令人颤栗的死神。没有一个马帮老大愿意走那条路,他们宁可回家种地,也不愿把命白白丧在那条通往死亡的幽林深处。
    林阳所在的马帮,老大是金山最信得过的承运人,但他已经年近五十,同样不愿再去冒险。眼看成吨的货运不出去,金山只得重金招揽能人。那是年仅十八岁的林阳见无人敢应,主动找金山要了马帮领队的职务。他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去探寻在那片幽深的松林之中,是否真的有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这是种自毁倾向,很多年后他才从书上看到,所谓的无畏,其实是对死亡的挑衅。
    进去,出来,死了一半的人。林阳自己也被蜂蛰了,但他居然没有死。过敏体质因人而异,他在书上看到过,确信这不是什么神力保佑而是他本身对那种毒素有一定的抵抗力。可其他人不这么想,尤其是当地的巫医,宣告众人奉他为果图的使者,并将传说中为果图传递死亡信息的毒蛇纹到了他的背上,以求神灵庇护。
    从此之后,他反反覆覆地进入那片林海,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唯有他能独善其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的,他开始厌烦这种生活。虽然未曾亲手把毒/品交给过任何一个使用者,但不管是黑色的膏体还是白色的粉末,他都不想再去为了承运这些害人至深的玩意而踏入那片幽暗的松林。就在那段日子里,湄公河的运输通路打开了,大部分金三角地区出产的原材料都可以顺水路而下,马帮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他离开了马帮,回到金家帮佣。然而平淡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金山给他下达过多次暗杀指令——从主张清剿武装力量的政界要员到收了黑钱还不办事的警察,再到那些为点小恩小惠就向他人出卖自己的人,金山一个都不放过。
    每次杀人,林阳都尽量不去想他们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或者是谁的父亲。他只知道,无论是为钱、为权、为色,还是为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正义的,对此,他心知肚明。但是谁又能惩罚他们呢?法律?不。他早早便见识过,在这个世界上,总有法律之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