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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叶是个纯粹的研究者。除此之外,助教、恋人、母亲……都不是她能扮演好的角色。
金叶是这样,冬蓟也好不到哪里去。母亲去世之后,他一度不知所措:眼前有一个柔弱的人类妇女依赖着他,还有一个更加脆弱的小婴儿要靠他保护,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母亲从没教过他该怎么面对这些。好在,还有另一位母亲可以教他。
莱恩的妈妈很年轻,出身于商人家庭,见识过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为人也温婉友善,怪不得法师哈曼喜欢她。
她思念着死去的丈夫,深爱着怀中的婴儿,由衷地感谢着愿意收留她的金叶母子,也仇恨着杀害丈夫的不知名凶手。
冬蓟从她身上学习,学到如何接受他人的依赖,并将此化为一种动力,让自己更好地生活在这孤独的树海边境。
很久以后,长大的莱恩提出想调查父亲的死。听说此事可能与十帆街商会有关,所以兄弟二人就开始尽可能地去了解商会。
冬蓟早已察觉到,自己对这个略显陌生的庞大组织并没有什么恨意,也没有太多质疑。越是打听与它相关的事情,他却反而越对它好奇,甚至对它产生向往。
如果能够有这样的强大后盾,他就可以安下心来,只作为精炼师而活,不用担心生计、担心树敌、担心莱恩听学的费用、担心因为购买禁运材料受到惩罚……
冬蓟不止一次想到,在灵魂深处,他果然和金叶很像。像她一样只在乎那些实验室里的东西。
但他又深知自己远远不如金叶。不如她坚定,不如她勇敢,也不像她那样有完全接受自我的勇气。
冬蓟常常自责。面对有些事物,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乎它。他只是需要抓住它,需要故意去重视它,以此来保持心灵宁静……
这样的“事物”有很多,比如邻里、朋友、合作伙伴,比如除了弟弟莱恩之外的人际关系……
但现在……他猛然发现,说不定所谓的兄弟感情,也没有他认为的那样稳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冬蓟正站在莱恩的房间里。
莱恩又是几天没有回来。冬蓟在他桌上看到了一只玻璃碗,碗里还留着很多小点心,就是那种嵌着黑糖果料的小圆饼,不久前阿尔丁送来的。
阿尔丁把满满一碗点心放在了冬蓟的房间。冬蓟去拿给莱恩,莱恩却急匆匆地拉着冬蓟出了门。
临走前,冬蓟让莱恩吃了一个,但莱恩根本没说好不好吃,甚至没有任何评价。
莱恩一心想着帮助精灵解救奴隶的事,又怎么会在意嘴里的一点甜味。
今天,冬蓟轻轻捏起一块圆饼。
由于放了太久,小饼已经不再酥脆,摸起来有点潮湿,上面嵌的果料也有些变色了。
冬蓟把它放在嘴里,仍然觉得很甜,很香,口感比很多东西都好……
他有点恍惚。
因为,在吃下这块受潮的糕点时,他心底竟然升起了一丝丝对莱恩的失望。
他马上掐灭了这个念头,并且震惊于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明明莱恩那样才是正常的。
面对生死大事,谁还能静下来评价一块点心的好坏?
冬蓟端着玻璃碗,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剩下的糕点倒进茶盘,再把玻璃碗送回到宅邸仆人手里。
现在仆人基本都认识他了,他们把他也视为主人来侍奉,对他友善且热情。冬蓟不太习惯,总是对仆人躬身致谢。
这次也是。他以“请问……”来开口,路过的女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
看到冬蓟手里的碗,女仆叫他放在托盘上就好,冬蓟却担心她拿的东西太多。
女仆端的托盘上有一大堆东西,她们来去匆匆,似乎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布置。
女仆告诉他,今晚会有客人来访,与阿尔丁大人共进晚餐。她们并不知道客人的身份,只知道是从外地来的。
上次阿尔丁带冬蓟去别处赴宴,说冬蓟太拘谨,像个仆人。这次,阿尔丁要在家中待客,冬蓟暗暗决定得表现得自然一些,要像个服务于商会的施法者,不能缩在一边显得冷淡。
不过他转念一想,阿尔丁会要求我出现吗?如果客人十分重要,也许阿尔丁根本不会让我去宴宾厅……
冬蓟决定暂时抛下这些念头,到实验室做正经事去。
到了下午,阿尔丁果然出现在了实验室。这次他没有带着点心来逗冬蓟,而是带来一套新的施法者装束。
衣装包括及踝的长衫、裤装、装饰腰带、软皮便鞋,以及附有防护符文的轻薄室内斗篷。这套衣服款式简洁,剪裁精致,适合在室内优雅地缓行,而不是外出冒险。那些高塔学者、教院导师们都是这幅打扮。
阿尔丁告诉他,今晚有客人来,要冬蓟穿上这些衣服,与他和卡奈一起会晤客人。
冬蓟接过来衣服,有点犹豫地问:“是很正式的晚宴吗?”
“不是,”阿尔丁说,“就是外地来的老朋友而已。他们到海港城办一些事情,我们总得给人家接接风。他们知道你,还挺想见你一面的。”
“他们知道我?”冬蓟一愣。
“客人是卡洛斯家族的话事人。还记得卡洛斯家族是谁吗?”
冬蓟回忆了一下:“是码头仓库那件事……是那个商队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