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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杀的县令暗地里急急忙忙把库房里的粮食倒卖了出去,卷财南下避难。
人一旦饿急了,人性便经不起考验,让兽性占了上风。城中百姓眼一闭,心一横,闻着肉香狼吞虎咽,反正摆上桌入了腹的不是自家小儿。
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绝望而无声。
大军赶至时,姜韬已率众部出城拼死突围,以卵击石,全军覆没。
那日在紫宸殿前,他走近她时,连不动声色地瞧她一眼都不敢。
若不是他操之过急,出了纰漏,姜韬怎么会送了性命?
这笔血淋淋的账只能算在他头上,肠子悔青了也没办法赎清罪过。
幸而上天垂怜,时间推移回十年前,一切都还未发生,都还来得及改写。
原来回到十年前的不止他一个,姜韫也一清二楚地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因而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姜韬再度赴险。
而他做了什么?不加劝阻不提,还赠予其佩剑。
她昨夜质问他时,他因得知她杀心而还没忍住发了脾气,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沈煜重重掐了一下眉心,犹疑了良久,收回了叩门的手,尔后转身离去。
……
二人赶在宵禁前回了永平侯府。
李氏听闻儿子儿媳一道去姜府给亲家公贺寿了,很是舒心,以为他俩已然重归于好。她吩咐小厨房炖了红枣雪梨汤,待得他俩一回府,便将人叫到西院来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
姜韫出了闺阁便收拾好情绪了,此刻坐在西院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雪梨汤,面色沉静。
沈煜则坐在一旁推拒了甜汤,正喝着茶。
“你们年纪轻能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了。”李氏目光在他二人之间逡巡,轻叹口气,“你俩闹矛盾,连带我夜里也睡不着。下回可别再动不动起干戈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多为对方想着些,遇着事儿了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两人皆没作声,只颔首以示受教。
李氏话音一转,又说起另一茬儿,语带艳羡:“英国公府上昨日又生了个小郎君,真是喜人,那英国公夫人和我年纪差不多呢,孙子孙女都好几个了。”
这话言外之意太明显,姜韫闻言微顿,搁下勺子抬起头来道:“婆母,儿媳……”
她话才刚出口,便被沈煜忽然出声打断了:“母亲,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他言罢,拉着姜韫一齐起身告退。
李氏便摆摆手让他俩回东院去了。
直至进了屋,姜韫轻挣开他握住她手腕子的手,问:“侯爷为何拦着妾,不让妾告知婆母妾无法有孕一事?”
“瞒着此事便不会与妾和离了?”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忽而又问,“侯爷到底心仪妾什么?无非是相貌皮囊吧?这天下貌美女子何其多,侯爷不如换一个能生养的美娇娘,也好……”
她言及此,才忽然发现此刻沈煜沉静的目光之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同漩涡一般,让她不知不觉没再继续作声。
“世上哪还有可堪与夫人比拟的女郎?”沈煜抬手轻抚她脸颊,指尖轻微发颤几不可察,“我心仪夫人,从不只是相貌。”
更心仪她的睿智和风仪。
出身名门世家,却不自诩高贵,也从不曾像旁的世家子女那般眼高于顶,瞧不起他这样的起于微末之人。
她合该是凤仪天下的,合该做将来新朝的皇后。
姜韫怔了一下,有些慌乱地侧过脸避开了他的手,不知何故觉得他今夜有些不大对劲。
夜里二人上榻入睡,她头疼难忍,翻来覆去睡不着,余光见身边的沈煜动了几下,也再懒得虚情假意地说些什么“打搅他安眠请他见谅”的话了。
却在下一瞬,察觉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她脑袋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揉弄,动作温柔似水。
“怎么好端端头疼起来?又吹了冷风吗?”他低声问。
姜韫僵着一动不动,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先时他体贴入微地为她洗发绞发、病榻前喂她汤药时的场景。她一时晃了神,半晌没作声搭理他。
他也不恼,兀自道:“明日去宫里找太医瞧瞧吧。”
她闻言扭过头来望向他,撞进他如水般温和的目光里。
她不过是这几日糟心事太多,心里压的事儿太重,才头疼得睡不好觉。
且此刻在他的按揉之下已然舒服了很多,哪用瞧什么太医?
姜韫当真觉得沈煜自打从姜府出来后便有些怪异。
昨夜还气势凌人地欺负她,今夜便像是忽然之间通通消了气,举止言语反倒比新婚时还要温柔上几分。
他这是改换了法子,好让她回心转意不再惦记着与他和离一事?
伎俩和花样还真是多。
她在心里暗暗把他昨夜的话还回去——
你做梦。
烛光昏昧,帘帐轻晃,怦然的心跳声在阒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