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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先是打量几眼似乎还未回过神的姜韫,尔后才缓缓接话:“永平侯沈煜,开国四将之一。”
“武夫?”
姜禄顿了下,又道:“他前些日子领了户部尚书的衔儿,加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圣人特许其自由出入政事堂,同宰执们一道议事。”
姜老夫人微讶,这才觉得这天下掉下来的准孙女婿绝非泛泛之辈。
她一路看着姜禄在官场沉浮二十年才混到如今的地位,那小子年纪轻轻靠军功封了侯不提,一回京便与姜禄在官场上平起平坐,甚至高过一头。原以为跟着圣人打天下的武将皆是泥腿子出身,这位倒是读过书的。
姜老夫人心下开阔不少,放下茶杯问:“哪个沈家?怎么没听过?他父亲是谁?”
姜禄摇头:“听说军户出身,幼时便失怙了。”
姜老夫人脸色一僵,低低道:“区区草莽,岂能高攀我姜家?”
这下连带着宫里的圣人都骂进去了。
姜禄顿时皱了眉:“母亲慎言。永平侯乃圣人心腹,圣人金口玉言,亲自赐婚,将四娘许配给他,也是对咱们姜家的看重。”
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姜老夫人转念一想:四娘嫁过去便是侯夫人,诰命加身。若不是那沈煜出身太低,恐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条件更好的了。
她转头睨了眼一旁垂着眼不作声的姜韫。总比由着四娘性子,让她嫁给崔家那个无父无母的丧门星强太多了。
姜老夫人这才脸色稍霁:“也罢,这婚事便由你们长房自个儿费心操办了,老身乏了。”言罢,她搀着身边嬷嬷的手缓缓起身,移步出了前厅。
姜韫自打接了旨便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厅内的议论和谈话置若罔闻。
祖母走后,厅内静了好半晌。
姜禄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她道:“那永平侯你也见过一面——就是昨日过府来看望你祖父的那位。文治武功样样出众,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姜禄言及此话音一转,“不过他自小孤苦无依,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本事有多大,心思就有多深,不是个好拿捏的,就连你父亲我都有些看不透他。”
姜韫静静听着,面上并无情绪波动,只是问了句:“女儿若是不愿嫁他,该当如何?”
姜禄沉默下来。适才领旨时便见她神情不对,料想到她定是不愿。昨日他才承诺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今日就不得不替她接了旨。
皇帝御赐的婚事,姜家无法抗旨不尊。
何况这门亲事背后牵扯的是朝局。皇帝先是请姜老太爷回朝,又是将姜氏女许配给自己的心腹大将,分明是想借此缓和世家和新贵之间的矛盾,同时又稳固了姜家世家之首的地位,让外戚崔家被死死压上一头。
这些姜韫自然想得明白。
可凭什么呢?
这世道的女子哪怕三生有幸生在高门大户,也永远无法逃脱沦为政治利益的牺牲品?
姜韫不甘心。
她前世为姜家而活,这一世想为自己而活。
匆促而至的脚步声打断了厅内尴尬的沉默。
陈管家疾步过来,在姜禄耳边低语了几句。
姜禄顿时脸色一变,在原地走了两步,尔后匆匆对姜韫道:“衙门里出了点急事,为父得过去一趟。”
姜韫静静望着他的匆忙离去的背影,良久,移步出了前厅。
……
侯府的聘礼晌午时分便至,比姜家人预料得早了太多,姜老夫人在花厅会见了沈夫人李氏。
二人言笑晏晏,细聊之下才发现两人还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姑侄关系——姜老夫人出自荥阳郑氏,与沈夫人李氏的母亲乃是同族。
花厅里一片和气。
姜韫进去露了个脸又出来了,在游廊边撞上姜韬,脚步一顿,问:“你在这里作甚?”
姜韬支支吾吾的,面色古怪。
她皱着眉四下打量他半晌,又回头往花厅的方向瞧了眼,忽然轻声笑了下:“怎么?你以为你阿姊我会不管不顾当场甩脸,搅了这桩婚事?”
姜韬讪讪的没接话。早膳时姜韫去前厅接旨,吩咐他留在她院子里没允他跟过去,圣旨在府里传开了,他才得知——圣人竟给沈大将军和他阿姊赐婚了!
谁曾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阿姊回到院子里便开始苦思对策如何拒婚。
没想到他阿姊竟对那崔九如此情深意重,先是推拒入宫,后位妃位通通看不上,现下赐婚圣旨都到府上来了,绞尽脑汁抗旨不从。
从装病到替婚,到最后连假死都想出来了。
还未想出万全之策,侯府的人便至,又被叫去花厅见人。
他忙不迭心惊肉跳地跟上来,结果刚至花厅门口,便闻沈夫人李氏对姜韫赞叹连连之语。
他偷摸瞧了眼,便见他阿姊仪态万千、娉娉婷婷地起身行礼,含笑接过了沈夫人送给她的玉镯子。
“那是蠢材做的事。”姜韫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