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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低声恳求娴意:“老爷有要事相商,还请三小姐尽快前往。”府间近日是有传言说三小姐与老爷太太渐生罅隙,但那不是他能够挂在嘴边议论的事情。
能小小年纪就跟在老爷身边伺候,小厮自然也有他的生存之道。
“行,那现在走罢。”娴意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爽快地站起身就一起出了门。也有几天没见过外头的天光了,还颇有些想呢。
书房里。
轩窗大敞着,转头便能瞧见窗外的葡萄架;桌上则焚着王巡最爱的檀香,一缕袅袅的烟被不时的微风缓缓拂动,在空中描绘出一道道变幻无常的纹路。小厮进来通禀三小姐已到,王巡随意哼了一声,示意她进来。
但娴意甫一出现,王巡便立时皱紧了眉头。
他将手中的书卷重重掷到桌面上,喝问她:“你就这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地来见你父亲?你、你就如同那乡野村妇一般,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娴意急匆匆过来书房,身上还是那件寻常在房中时穿着的苔色半旧袄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簪子简单挽了个纂儿,周身半个饰品也无。她又才大病过一场,脸色瞧着便不好,整个人都显出点灰败来。
“您急着寻我来,便也来不及重新梳妆。”娴意照例行过礼,敷衍地弯弯嘴角,“郎中说我尚不能久站……有什么事就请快说罢,父亲。”她语气淡淡,声音也低,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最后的称呼。
“你在用这种方式对我表示不满?”王巡双眼微眯,目光在娴意周身审视逡巡,仿佛对面站着的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便略欠一欠身,权当是哄他:“不敢。娴意如今尚未痊愈,气虚体乏,人也时常觉得精神不济,还请您体谅则个。”
王巡嗤笑,也不知信了没信。他将冷茶泼进香炉中,浇灭了那一缕青烟。椅子在地上拖动发出沉闷的声响,是他起身绕到娴意面前。他伸出手,掐住娴意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
那张脸是与她生母如出一辙的寡淡乏味,脸色灰败,嘴唇也起了皮。唯有杏眼形状姣好,偏生不够灵动。那张脸上还残存着几道不知怎么划出的细小血痂,靠近下颌的地方有些奇怪的暗色斑块——那是尚未来得及完全散开的淤血,正是出自他那全力的一个耳光。
早知如此,就不使那么大的力,如今这样反倒不美。
他懒得再看那张脸,便退开几步,负手望向窗外:“郎中如何说?可会落下什么瘢痕么?”
“尚未有定数。”娴意如实告知,“有两道伤得深些,有红肿的迹象,恐怕会留少许痕迹。”
“脸面何其重要,你怎的如此不上心?”王巡顿觉不悦,“待会儿去你母亲那领些药膏子涂了,破相了要如何嫁人。”
娴意坦然道:“倘若真不幸如此,便寻个庵堂庙观,远离红尘便是。”她倒是更喜欢这条路,即便苦些累些,总不会落得母亲那样的下场。
“……你想得倒美。”王巡背对着她吐出冷酷话语,“听好了,你王娴意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嫁人,要么病逝。我是你的生父,你的命是我说了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说了算。”
“你想活,就得有用处。”
他微笑地转身看过来:“怎么,现在被吓住了?我不知道你从哪找来的帮手搅黄了跟文忠伯府的亲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一个纪琢不行,还有陈琢、李琢、刘琢……总有能收了你的。学乖些,我也好留些体面给你。”
室内还有氤氲的檀香气,那尾香融在未散尽的温暖甜香中,辛辣而凛冽,略带一丝腥气。就像父女两个彼此间的气场,平静之下暗藏汹涌。
“父亲,祠堂里好冷呀。可是我跪在祠堂里,想求母亲在梦中见我一见时,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她。”娴意幽幽地道,“女儿想着,许是有母亲在这家里,无论如何也会觉得安心些罢?”
“此事须得我与你母亲……继母商议一番。”在娴意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中,王巡僵硬地换了称谓。他心头升起一点被人威胁的恼怒,却因为垂涎她能带来的利益而强迫自己暂时低头。
不过是个死了十几年的元配而已,为了他们的以后,阿欢她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必不会介意的。
娴意微微一笑:“您请便。若无其他要紧事,娴意这便告退了……对了,母亲忌日将近,女儿想往静慈庵为母亲做场法事,请父亲允准。”
“自去与你继母提,她会替你安排。”王巡不耐地挥挥手,赶她出去了。
被轰出来的娴意不见丝毫怨愤,反而畅快地吐口气。微风吹动她鬓间散落的碎发,她抬头望一望,见到正房门前满树橙红的石榴花——到夏日了,她也该去与邬氏说说话儿了。
静慈庵。娴意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面上笑意清浅。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王巡半梦半醒地跟邬氏嘀咕,“左右是块牌位,碍不着你什么……就当是稳住那丫头,免得她心中不痛快,有意跟你阳奉阴违的……”他晚间出去应酬醉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