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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游揉着作痛的额心,实在想不通这人此前销声匿迹多年,都快让人忘了他的存在,如今却又上赶着到自己面前蹦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并不是司夜真的消停了这么多年,令他过于轻敌,被打个措手不及,而是有人刻意将司夜的恶意与暗箭挡在背后,所以他才能安生如此之久,都不被剑刃所伤。
“……老侯爷?”
君子游恍然想起在秦之余对往事的叙述中,司夜存在的痕迹有被刻意删减过,从头到尾,他只在被林溪辞以及御史台压制职权与最后到侯府兴师问罪时出现过两次。
如果他有与当时身负奇功荣耀归京的秦之余针锋相对的勇气,不可能在过去数年间都只做个对林溪辞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的哑巴。
秦之余隐瞒了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司夜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他忌惮到非掩盖不可的地步?
君子游想得入神,连后来姜炎青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一直到萧君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叶随风是横死的。”
姜炎青把面前的盘盘碟碟都推远了些,似乎吃多了有些反胃,起身走到二人之间俯下身来,望了君子游一眼,便看向了萧君泽,与他离得很近,语气幽然,有些恐怖。
“他过世的前一天,有西域使臣进贡了一只皮毛鲜亮的九色鹿,那玩意儿,一看就是把丹青盘子打翻了扣身上才能调出的颜色,不过老黄毛子吹嘘那是祥瑞之兆,群臣逮着个屁就拍,把皇上哄得不分东南西北,说要看看谁能把这个祥瑞揣进兜儿,便张罗了一场围猎。”
京城外三百里有一处前朝时修建的皇家猎场,平日里就几个马夫在这儿精心伺候着皇上的御马,待万岁爷一时兴起,想捕猎助兴了,就提前几日派人到山里抓几只珍奇异兽往林子里一圈。
天子一来,会有专人负责用马鞭摔炮一类的东西惊吓野兽,把四条腿的都赶到皇上面前,不管骑射技术是好是坏,只要有手有脚都能满载而归。
说白了,就是一群当官的陪万岁爷找乐子,不论文武,只要是想往上爬的官员都会抓紧机会抱住皇上的大腿,只要给人哄开心了,往后就是官运亨通,恩宠不断,再不济也能劳一笔不少的赏赐,稳赚不赔。
当然,这种场合比朝堂上更能看出皇上待人的心思,就好比那被他带在身边,可以骑着御马与他一同狩猎的必定是恩宠最盛的宠臣。
而那些只能遥遥望着,说些好听的取乐于皇上的,便是改日随便屁大点事儿都要被小题大做,或进大狱,或归田园的货色。
“当时叶随风在众臣眼中不算近臣,顶多是靠着真才实干爬上高位,一个耿直又缺点心眼儿的同僚,”
说到这里,萧君泽看姜炎青的眼神就不大友善了,他瞪着眼睛剜了回去,不甘示弱。
“怎么,说错了吗?这老小子长了张笨嘴又没个聪明的脑瓜子,遇事连个弯儿都不会拐,动不动就当着百官的面指出皇上的错处,皇上他老人家不要面子的?换作是你,你会喜欢把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呆子留在身边吗?”
“会!他是犯颜直谏的忠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炎青真不知这愣头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聪明,这种能笑掉人大牙的鬼话被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正儿八经讲出来还真是……
不等他跟人理论,一套正骨大法把萧君泽脑子里进的水倒出来,撇去碎成渣子的豆腐脑,再给他塞回去,君子游一摆手就把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噎了回去,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直谏这事可大可小,主要还是看为君者的意思,他肯听,你就是不畏生死敢于直谏的忠臣,他不肯,那你便是以下犯上的忤逆叛党,杀之也不可惜。”
说着,他又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萧君泽的肩膀,一扫此前吊儿郎当的德行,幽黑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星光在跳动。
“我希望你在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能坚守初心,也很期待未来的你,能成就自己、我、与很多人执着一生的理想,不要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00章 喝茶
打发走了萧君泽,君子游与姜炎青的谈话才引入正题,他并没有深究后者对叶随风旧案了如指掌的理由,对朔北江氏而言,这帝都,乃至大渊,甚至是天下,就没有什么情报是他们打探不到的。
只是近来他遇到了太多不恰当的人与不恰当的事,萧君泽只是其中之一,一时让他无从招架,就得从长计议。
姜炎青似乎跟太子爷八字不合,见了他就来气,总是情不自禁奚落上几句,冤怨倒也谈不上,就是相互看不上眼,话没有一句不是带刺的,怼得人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这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得亏是跟了你,换了别人可治不住他。”
君子游从软榻下捞起了胡乱转悠的“喂嘿”,抱在怀里,揉着它稀松柔软的毛,都懒得朝对方翻白眼。
“你敷衍得了那个小子,还想连我一起骗吗?我是个快死的人了,剩下的时间已经可以掰着手指头细数了,不要让我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生命。”
他的语气沉重而缓慢,证明他的确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如果姜炎青还想留住自己的狗命,就得趁早交代了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