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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祠已经猜到他下一步的举动,捂好了脑袋才敢说:“先生,那、那个土夫子他……跑了。”
白烬最先急了,抓着沈祠质问:“你说什么!顺天府大牢森严,连只老鼠都难跑出去,怎么可能……”
两人干瞪眼也改变不了人已经跑了的事实,还是君子游最先去了大牢查看情况,去的路上沈祠就在耳边叨咕:“先生,那土夫子是个会钻墙打洞的,我去的时候牢房都被挖空了,人早就不见了。”
可到了牢房,涉事的狱卒却又是另一番说辞,“大人明鉴啊,小的从未玩忽职守,每天都会挨个牢房巡视,这人又是个严加看管的刺头,几个兄弟都是轮番检查的,不可能给他挖洞跑出去的机会。”
沈祠嘴上不饶人,“人是长了翅膀飞出去的不成?那么大一个洞就在眼前还不承认,我看你就是怕担责任。”
这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把君子游闹的脑仁儿生疼,赶紧让他们住了嘴,进了牢房里,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儿,“狱卒说的没错,这地洞的确不是土夫子挖的。”
沈祠撅着嘴,“先生,怎么连你也帮着他说话啊……”
“不是我偏袒,小沈祠啊,你就没发现这间房里少了些什么吗?如果挖洞的话,一定会出现的东西是什么?”
对方稍想了片刻,“铁铲……或者别的什么工具。”
“……除了这个呢?
“那就是……没有别的了吧?”
君子游扶额叹气,白烬看的都笑出了声,“沈侍卫,是土啊。”
如果是从内向外打洞,残土堆积洞中,只能将其移动到牢房里,才能保证洞穴的畅通。然而不只是看守此处的狱卒没有察觉,就连牢房中也没有可疑的泥土,所以很显然。
这个洞是从外向里打的。
与此案的有关的嫌疑人不知所踪这点的确令人沮丧,但没了一个土夫子,这案子未必查不下去,顺天府的办事效率还没差到事事都需要君子游叮嘱,所以他也没顾虑太多便回了府,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
白烬满头雾水,“平日有案子可查的时候,先生都恨不得整天泡在卷宗里,怎今儿个这么着急的回去了。”
陆川临走前只留下模棱两可的一句:“接生!”
引得白烬与沈祠面面相觑,还当是他在离京的数年间移情别恋,对女子动了心,居然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君子游一回府,便迫不及待把搁在车顶冻着的雪兔放在了卧房门前,小小的一只,身体里刚好能放得下一支指节长的短烛,火光在冰晶的映射下显得十分柔和,照得身处冰封天地间的游子心里暖暖的。
他说:“小时候,我爹也经常会做些有趣的玩意儿逗我开心,冰灯也是会的,不过做得中规中矩,一点趣味也没。我时常抱怨他不懂小孩子爱玩的心思,他老人家嘴上数落我是读书人家的孩子,不该像山里野大的娃儿那样贪玩,不过还是学着给我做了好看的。他手艺不大好,就和王爷刚做的这个差不多,我夸他捏的狗儿好看,他却说那是猫……”
讲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望着他的笑颜,陆川心中惆怅,“真羡慕您这样父慈子孝的家庭啊,说实话,接触到这起案子时我就有共鸣,从小我也生活在父亲的暴行下,相较死者不同的是他即使滴酒不沾,也是个枉为人夫的混蛋。有件事是我一直隐藏的过去,我娘……是被我爹活活打死的。”
君子游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想揭开他的伤疤,可这是陆川为数不多愿对人敞开心扉的机会,错过这次便不知何时才能让他倾吐心事了。
“外面风冷,莫挨着冻了,快进去吧。”他将陆川拉进了房,就像个知心哥哥一样,俯身凑得很近,摸着后者的头,轻轻朝他的双眼吹着气,让那人含在眶中的泪水涸了去,“真是苦了你了……”
“我爹他……是个赌徒,早些年被振德赌庄骗去了家产,一家人过得很辛苦,时常连肚子都吃不饱。我爹早已没了人性,想将我买给富户家做下人,还想把我娘卖去青楼。我娘舍不得我,拼死不从,我爹就……”说到这里,陆川哽咽了,许久才调整好情绪,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我娘的尸骨被他藏在公主府后院外的一口枯井里,那时我年幼,凭一己之力打捞不起娘的遗体,旁人又嫌这事晦气不肯帮忙。我日夜在井边哭嚎,想着就这么跟娘一起去了也好。在我决心投井的那天,是年少的王爷路过那里发现了我,帮我安葬了娘。”
君子游感慨:“王爷真是个好人啊……后来令尊怎样了?”
“他自作孽,欠了太多赌债还不起,被振德赌庄逼得走投无路,也投了那口枯井。我不知他为何要选择和我娘死在一处,宁愿相信是我娘冤魂不宁,变作厉鬼来向他索命。”
君子游给他倒了杯茶,亲手递给他,是看着他喝下去的,“过去的事就别再气了,念念不忘只会让自己痛苦,早些放下也是放过了你自己。”
“先生……”
“金万财之死疑点重重,还涉及了诡棺案,朝廷追查下来,徐氏母子怕是很难洗清嫌疑,放心吧,我会赶在皇命下达以前查出真相的。”
大话说的太早,其实君子游自个儿心里都没底,一宿都没怎么睡好。
天还没亮的时候听到了动静,发现小白挺着肚子在他脚下折腾,小黑也上蹿下跳没个安生,就知道要出大事了,赶紧取了厚厚的绒毯垫在床脚,自己披着被子守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