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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茶指着纸上他画的眼球,耐心解释道:“一开始我对这个结果也很疑惑,想起此前先生提起死者瞳孔的问题,便由此着手调查,发现死者的眼瞳并非腐败而浑浊,而是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膏脂。”
君子游会意,“难道,是蜡?”
“不错,那层拢在眼中的薄壁就是凝固后的蜡油,但比我们通常所用的更加清透,所以盖上去并不是厚厚一层白壳。”
“这么说来,遗体没有呈现出冷冻后的表象也是……”
夏茶咽了口唾沫,显然也是害怕,半晌才说出口:“没错,因为遗体内被灌满了蜡油,凝固后就从体内支撑了死者的皮肤肌肉,并与血液融和,暂缓了遗体腐败,使遗体成了一具……蜡像,所以遗体皮肤表面才会留下烧伤的痕迹。”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令白烬满身冷汗,虽然死者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从前打过照面的人转眼惨死,心中还是不免唏嘘。
君子游被恶心的喝不下茶,索性推了杯盏,问:“死因呢?”
“死者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况且往体内灌注蜡油是需要血液流通的,所以极有可能死者在被制成蜡像时还活着……”
话还没说完,堂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浅色罗裙的女子提着裙摆匆匆赶来,好巧不巧就听到夏茶的最后一句话,当场掩面哭出了声。
随后赶来的才是守门的衙差,似乎是一时疏忽才放进了这位,显得有些无措。白烬无奈,便遣去了他们,起身为君子游引见,“先生,这位就是死者金万财的遗孀徐氏。”
君子游抽出帕子,递给徐氏是想她擦干脸上的泪,不过凑近的时候,他似乎从对方指缝间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很快就被哭泣掩饰,不过他确信自己这双眼睛应该还没花到会看错的地步。
……也是了,换作他是徐氏,被家里的死鬼打骂折磨这么久,都恨不得亲自动手宰了对方。现在金万财死了,她不放几挂鞭大庆三天都算顾及了夫妻情分。
“大人……大人明鉴,虽说夫君酗酒无度,醉后总是打骂我与阿宝,可他清醒时却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闲时会帮我做些杂事,也会请城里最好的先生为阿宝教课。就算家里做的是不光彩的生意,他也会想办法把最好的给儿子,他其实……其实是个好人。”
“可醉酒后就像变了个人,你承受不住他无端的打骂,为了保命只好求助于顺天府,我说的没错吧。”
徐氏点点头,白烬示意她入座,又打发走了有些不安的夏茶,这时候的君子游捧着一沓验尸的结果,分心与人闲谈。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待人又有一种言行可见的温柔,是会让人放下戒心。尤其是徐氏这种没怎么被善待过的女儿家,很容易就被他吸引了去,想套话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夫人,你家的儿子今年多大了,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提到爱子,徐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阿宝年底就要七岁了,长得又高又壮,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大许多呢。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日子住在城外,阿宝跟着我,也便没空到私塾去读书了,耽误的课业也不知能不能补上……”
这可就说到了君子游的老本行,他立刻想到了从徐氏口中套出实话的法子,并没有急于深问,而是选择了更为圆滑的方式。
“刚巧我曾是教书先生,也住在京城之外,夫人若不介意,令郎耽搁的课业可到我这儿来补习。我就住在南城门外百里处,到时夫人只需对家丁提起是我邀请的贵客即可。”
“您……不是府衙的大人吗?”
徐氏疑惑的望向白烬,后者摇摇头,“夫人误会了,这位是奉皇命调查此案的君先生。”
“奉、皇命……我夫君他……”
“府衙暂不便透露案情,夫人且放心,若生变故,在下定会派人前去告知夫人。”
“如此,便有劳白师爷了……”徐氏白着一张脸匆匆告退,慌慌张张的,明显是在害怕并回避着什么。
看着她耐人寻味的反应,白烬不得不怀疑她与金万财之死有关,去看君子游的表情,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先生,您不觉着徐氏有些可疑吗?”
“现在证据不足,怀疑谁都是一厢情愿的猜测,还是别打草惊蛇,她那边自有我去打探消息,暂不要惊动他们母子。至于其他的调查不可暂停,我有种预感,金万财之死只是迷惑我们的一道屏障,不把两桩案子分开调查,我们永远都摸不着头绪。”
说着,君子游喝干了最后一口茶,把披风的领口紧了紧,绑起丝带时才想起自己吩咐沈祠做的事,“对了,我命人从牢里提审了一个人犯,便是花魁案中那个把绮凰遗体藏在大红棺材里的土夫子。他在京城周边行盗墓的勾当已久,也许知道与此次案件有关的线索也说不定,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啊……”
话音未落,就见墙头上冒出个慌慌张张的脑袋,沈祠急的走路都绊跟头,□□时脚底还踩空了,一头栽在地上,都来不及揉一揉脑袋上磕出的青包,一路连滚带爬的到了二人身前,气喘吁吁的刚开口,就被君子游捂住了嘴。
“你要是敢说那个土夫子死了,今儿个我就扯烂你的嘴。”
“不不不……”
“那你这么着急是赶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