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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许是您想多了,为了配成阴婚赚的那点儿银子伤人害命,也不值当啊。再者要配阴婚的话,那死的就得是一男一女一双人,真有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江南人口定会锐减,朝廷不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的。”
觉着他说的有理,萧北城“嗯”了一声,放下筷子拉着柳管家退了几步,是要避开送葬的队伍。
只见送葬队伍头前披麻戴孝的男子手执白幡,面露哀容却不闻哭声,跟在身后的家仆将大把的纸钱混着聘书撒向空中,后面便是八人抬着沉重的棺椁,一朵大红花系在棺盖上,左右摇晃着,令这场仪式变得更加诡异。
一个抹着厚重脂粉,脸色煞白却只有唇色与两颊涂了鲜红的胭脂,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活像是纸扎的中年妇人口里还喊着:“吉时已到——迎新娘——”
说完之后,便从巷子里拐出四个同样穿着白衣的男子,抬着用纸扎成轿子样式的棺材混入送葬的队伍中。有白布盖着,依稀能看出纸棺中躺着的是个人形,恐怕这位就是要嫁给死者的苦命姑娘了。
遇着这种白喜事只能暗叹点子不好,出门就要冲撞“官”与“财”,真该后悔没翻老黄历。
不过萧北城一向是不信鬼神的,对这类事也没太多忌讳,把不大安分的小黑揣在袖中打算看个热闹,便觉手上一疼,居然是性子温顺又亲近他的小黑抬手一爪子抓伤了他。
萧北城吃痛缩了手,一时没抓住小黑,让它猛的窜了出去,直奔送葬的队伍便去了。
民间素有猫扑死者会诈尸的说法,走在头前打幡的人见小黑跳过来先是吓了一跳,急忙挥起杆子是要将猫儿吓跑。
可小黑却是丝毫不慌,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好似受了什么刺激,见人挡在身前不肯让路,喉中发出低沉的呜咽,转身从侧面扑了过去。
这下后面抬着纸棺的人慌了,突然手抖,纸糊的棺材也松脱了一边,向前栽去,里面穿着大红婚服的人竟然也跟着跌了出来。
白婆子一见这场面,就知道坏了,赶紧喊道:“快!把这死猫赶走!别来坏了喜事!!”
立刻有人抄了棍棒上来打猫,柳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领回小黑,愣怔间唤了声“王爷”,没听见回应,回头才发现方才还站在身边的萧北城已经不见了人影。
“王爷!!”
柳管家心觉不妙,抬眼一看,果然萧北城已经到了送葬的一行人面前。他心道就算是为了小黑,那人身份尊贵,也不该折煞了自己的福气,可是越看越觉着不对劲儿,那人分明是冲着……地上那具遗体去的。
“王爷!不可啊!”
萧北城走到遗体身前时,小黑正咬着自己的尾巴,蜷缩成一团,卧在死者身上,发出低低的哀吟,如泣如诉。
而萧北城缓缓俯下身子,探手想去触碰那人从白布边缘露出的手,却是中途停下了动作,没有胆量亲去确认一般。
他多怕幻梦醒来后又是孤身一人,多怕希望破灭后会重归深渊的绝望……
他曾无数次拉过这只手,在初醒的清晨,在欢愉的深夜,与之十指相扣,抵死缠绵……
那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三年前就在烈火中殒去了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哪怕是葬入土中,时至今日也该被淤泥销了骨肉,怎可能会回来……
可他的手,自己怎会认错呢……如藕带般纤细的十指,骨节分明,只有中指内侧生了一层薄茧,两手白的仿佛是被牛乳泡过的,指甲永远修得整整齐齐,能清楚看到手背上血管的走向,微微使力时青筋会暴起,天生是握笔杆子的手。
……最好看了。
他哪里都是美的,哪里都是旁人无法取代,永远也不能及的……所以面前这只手,这个人……究竟是谁!!
此刻萧北城心中只有恼怒,似是因旁人与那人有了相似之处而愤懑,又因再次想起那人,很怕自己这三年来的隐忍都做了流水而感到伤感。
他悲愤交加,两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想掀起盖尸的白布一探究竟,却是没有勇气。
若真的见到那人,又当如何?君子游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三年,再怎么相似,这个人也不会是他……
况且鬼新娘也已经死了,亲眼确认不过是把自己推入到痛苦之中,他图个什么……
“图……就图我对他的感情,是七百三十二个相处的日夜,与一千一百二十三天独处的煎熬,千锤百炼才修成的结果!”
萧北城含泪咬牙说出这句话来,抓紧白布,猛然掀起。
也许这样的举动是他自己都不曾料到的,可在看到鬼新娘的面貌时,他却傻眼了。
凤冠霞帔,红装素裹……恰是大婚那日,到了王府门前,才被人从轿子里救出来的君子游啊……
看到那人长相的一刻,萧北城木然将人抱在怀里,让人靠在自己肩头,轻抚着他的脸颊。
“子游,是不是我太想你了,所以你……回来找我了。”
柳管家本意想将萧北城拉开,可在看到鬼新娘的眉眼与记忆中依旧清晰的面庞重合时,千言万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萧北城说:“于情,你看,是子游,他回来看我了。”
“王爷……”
然而他们的大胆行为引来了送葬人的不满,眼看新娘被人亵渎,白婆子恼羞成怒,跺着脚喊道:“你们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新娘子抢回来,不想让你们少爷成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