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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卷或展着。
轻轻叩响门扉的是对风心生向往的铜环。门内是贞侯侯府正殿,殿内是文朝国士郭四娘。只要她坐在那里,那么门外闹市喧嚣就不会停止,太学里的学子还能肆意地谈天说地,点评世事到酣畅淋漓;归家时嗅一口街头十里巷枣糕儿香,能醉上半天。
这才像个人间的样子。
顺昌二年,国号仍为义,年号仍为顺昌。
有新生的幼童正嘬着手指看母亲手中纸风车咯咯地笑。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义朝子民,连接了旧朝的涅灭与新朝的建立。废墟上新建了楼阁,断刃被熔炼成新剑,角落里污垢被涂抹:人们似乎忘却了两年前血漫朝野的宫变和制度改革,更别提再久远的、五年前轰动一时的天华三战;七年前的计破半壁;再往前的一月复国、破而后立。新朝把“文”字的一横拿掉,易“文”为“义”,似乎也拿掉了一些东西:百姓对皇室的隔阂、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的恐惧;当然,也有一部分王朝的威严。
毕竟,名为义朝,却是实打实的不义之邦。
“可惜了。”
难得不发疯的盲者咬着自己烧的“井”字饼,不知对谁感叹。
“曲也要。”
贞侯把手伸到他手旁边。
他面色一变:“想要找厨房说声不好?宣做的还能比那些退下来的御厨做好吃?”
郭曲呛得一噎:“你是用的爷府上面料不是?”
“宣的俸禄是拨到您府上不是?”重黎宣反问。
她又好笑又好气:“小……”刚想说句“小气”,又被喉中的痒意逼得一停:“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到弯下腰来。
“拿去拿去。”男子面色不好地把一块新饼投进茶里,再把茶递过去。
目不视物的人险些把茶盏递到她的脸上。
她笑得得逞,接过茶。
盏内一块松软的小面点被人从“井”篡改为“曲”字,在茶里一沉一浮。
“咳咳”
字被堵在嗓子眼里,郭四娘左脚绊右脚地冲到水壶边上,几秒钟的功夫灌下去半壶。“来人。”她清了清痰,忍着喉咙的肿痛哑着嗓子说。
这嗓音太小了,窗外又是夜幕深沉,看不出时刻。
睡得汗湿了里衣,风一刮粘人的寒。她皱了皱眉,强行赶走睡意,披一件外袍摇晃着去打水。
她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干净了。
最近一个月,每天喝的水比她过去十年内任何一周的总和都多。为了不每夜受凉运水,她几乎是每逢傍晚必收集一切有水分的东西:苦茶、中药、某人做面点留下的面汤……
用膳时吞咽感总是难以忽视。头重脚轻沾不得荤腥,牙龈有些肿不喜欢咀嚼食物;夜里嗓子疼得难以入睡,可她不敢拉着某个人当抱枕、不敢不吃药、不敢离了水。行坐难安。郭四娘心里忽地闪过一个词。
接水时偶然看到一只健康耗子窸窸窣窣跑过水房。郭曲倒不讨厌这种东西,也没力气追杀它。只是突然地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出个门裹得四五层行动不便,爷过得还不如一只耗子——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可疼死爷了。”她轻轻地说。
出门却正撞见夜半惊醒的盲者,他肯定听见了这话,却只作充耳不闻。
郭四娘突然就有些委屈,放下水壶咳得五脏六腑都集在一起,那人也只是提起水壶,一路跟到她门前。
郭四娘有些悲哀地想,他们这一天天互相折磨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走后盲者裹紧了衣袍,连声谢罪,道着“不敢”。
“公子。”她微不可见地点头,合上了双眼。若不是还有清浅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荆悦都不确定面对的是人,还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喉头微动,压下酸涩:“好好休息,给你放长假,领俸禄的那种。”
郭四娘许是并不特别想和他说话,也有可能是累极睡着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眼前人并不是劳他百般牵挂的、朝夕想着的、亏欠的、不舍的、在乎的那人。
荆悦面色不愉,思及此处顿觉无趣,又有些悲哀。因为君臣之间的关系、顾及和道义束缚,他们似乎也……远了些。
还有那件事……
那个人……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却开口了:“公子。”
“我想看明年的春花、秋菊、夏芙蓉。”
他沉默了,因为他竟做不到,更许不下一个承诺。“若你好起来,明年悦带你去看。”
她不置可否,手腕下仅隔一层皮的青紫色血管格外触目。兀自念着:
”我想看公子君临天下。”
会的。他在心里默念。那人却来劲起来,咳了两声后一溜儿地说下去:
“我想放肆地大笑或痛哭,而不被身体束缚。我想再一次跃马风流,我想掀羽扇把号令发布。我想南渡旭江征流虏,我现在庆功宴上随众人欢呼。”
“我想把去年未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