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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而且同其他掌柜们也相熟,很多事情经他来办都要容易一些,眼下若让他离开,沈西泠也不知该由谁接替他的位置,属实十分为难。
齐婴看出她为难,也不点破,此时只是淡淡地说:“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你应当懂得。与人相交重要的是划好边界,让对方知道他最多可以走到哪一步。那位掌柜多年经营,有他的得力之处,你要做的是让他明白你容忍的界限,若他懂得退让,其余的事便还有余地……”
沈西泠静静地听着。
他循循善诱,并没有告诉她具体应当怎么处置,可是却同她讲了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沈西泠有的懂、有的不懂,同时又感到心里有许许多多空白的地方正在被他填满。
那是她的父母尚未来得及教给她的,如今却由这个男子一一讲给她听。
她有些欣喜,又有些难过,看着他此时坐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样子,脑海中却不禁浮现了花会那天他同六公主说的话。
那天她从院子里追了出去,想去找他。其实她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找他。她只是觉得她必须得去,尤其在见到那位殿下以后,她心里就被灼烧得难受,强烈的恐慌把她慑住了,还有一些她说不清楚的酸涩之感在她心底氤氲。
她觉得只有看到他她才能好受一点。
后来她在园中找到了他,那位殿下也在,他们在说话,她于是只好避在花木之后,他们说的字字句句都落在她耳中。
他说,殿下在想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里来的男女之情?
他说,自然是真的。
他说,等她长大了,自然就离开了。
沈西泠原本分不清她对齐婴是什么样的感情,她有时觉得他像她的父兄,但偶尔又觉得有些不同,但究竟有什么不同,她自己也说不清。
本家那事过后她却有些明白了——其实齐老夫人说得对,她的确对他心存妄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他离开建康那天对她说“好好吃饭,太瘦了”的时候开始,也许是从上元那天他把那个漂亮的狐狸灯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开始,也许是从他第一次叫她文文的时候开始。
也或许更早,从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彼时他从马车上走下来,身后是建康城数十年不遇的一场大雪,她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也看到她从未见过的宽大和悲悯。他在林中打横把她抱起来,把他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她被属于他的气息环绕着,终于在那样绵延不绝的悲苦里得到刹那的喘息。
她曾经颠沛流离,可是他给了她一个可以躲避风雪的怀抱。
她知道她不应当再动什么愚妄的念头,可是爱上他实在是一件太容易太容易的事了,她想尽办法也没能停止,只能拼命忍耐掩饰。
她想这样就很好了,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趁他不注意就偷偷地喜欢他一下,等他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她就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就这么躲躲闪闪一辈子也很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场花会让她看到了他所处的位置,看到了他身边的人。那位六公主出身高贵又明艳照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喜欢他,可以堂堂正正接受旁人的注视和打量,相形见绌之下,她忽然就感到自己的卑怯:她只是个连姓名都要假借于他人的孤女罢了,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可是却胆大包天地偷偷喜欢他。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配。
他说,等她长大了,自然就离开了。她于是意识到她并不能就这样在他身边待一辈子,她早晚有一天得离开,而他,已经开始等待这一天到来了。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之间本来就非亲非故,真要算起来,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桩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麻烦,他能管她一阵已经是仁至义尽,本来就没道理要管她一辈子。
可她那天听了他的话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她跑回自己的屋子哭了一天,从那以后就不敢再见他。
她不是在闹别扭,她只是……有些胆怯。她怕自己一见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那天他和那位公主说的话,她怕自己与他相处的时日渐长,那些不可理喻的妄念便会愈加顽固,她怕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也怕听到他说,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她很害怕,那些因他而起的幻梦刹那间又尽数破碎,随后她又要再一次意识到,她空空荡荡无处归依的事实。
布庄的事情她原本就有兴致,如今更像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废寝忘食地投入在这件事里,心底那种无处安放的恐惧感便会短暂地被她搁置,她迫不及待想立刻长大,也迫不及待想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这样,她就不会感到那样难过和孤独了。
那头齐婴仍在说话,抬眸却瞧见小姑娘神色黯淡,似乎出了神。
他顿了顿,问:“文文?”
沈西泠回过神来,抬头看了齐婴一眼,正碰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