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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倚香殿那道冲天的火光。
是刘琥得知御林军兵败的消息绝望而自焚,还是另有原因?
陆维没有去赌,当下兵分两路,命宋晴依旧照原来的计划入宫,而他自己则领兵去秘道出口堵截。
是的,陆维知道倚香殿后花园通往神庙的这条秘道。半年来他与刘琥恩爱缱绻,在他面前,刘琥从未隐瞒过任何秘密。
刘琥通红了眼睛,望着伸向自己的那只右手。
那只手骨骼遒劲,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整齐,有习武的薄茧覆于手掌指腹。那修长的手指曾无数次点燃过他的身体,令他颤栗着飞上云端;他无数次用面颊摩挲过那覆盖着薄茧的手掌,贪恋掌心的温度。
刘琥从喉间发出急促的、困兽般的低嘶。他伸出脏污的双手,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势,捉住了陆维的右臂。
然后张开嘴,用一口洁白整齐的牙,狠狠咬在了陆维的手腕之上。
很快,鲜红血液顺着陆维的掌沿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细微声响。
有将士想上前拉开刘琥,却被陆维伸出左手制止,朝刘琥平静的道:“陛下,消气了吗?”
刘琥的泪水滑落,呜咽着摇头,牙齿和嘴唇皆被鲜血染红,他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之中,誓要将陆维的手腕咬下一块肉来才甘心。
“既是如此,臣就等陛下消气为止。”陆维用左手理了理刘琥散乱的鬓发,眼底浮现几分温存之色,“臣此生几番重创欲死,都熬过来了……陛下咬臣这一口,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琥听闻陆维此言,忽然僵在原地,牙关间霎时失去了力气。
只因陆维身体上的每一道伤疤,他都非常清楚。
三年间驻守北疆,大大小小受创数十处,其中足以致命的就有五处。就是陆维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夜,脊背上还带有在诏狱受刑的鞭伤。
“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背叛朕的人是你?!”刘琥松开陆维的手腕,唇齿间尽被血染,泪眼朦胧的瞪着陆维,神色凄惨。
“陛下还不明白吗?”陆维轻声叹息,“臣,并非陛下的玩物。”
“陆伯修,朕没有将你当作玩物,从来没有!”刘琥几近癫狂的大吼,“朕是那样的信任于你!”
“信任?”陆维讽刺的勾了勾唇,“如果真的信任,就不会有将臣调回奉京的诏命了吧。”
“如果真的信任,怎会听信谗言,有功而不赏?”
“如果真的信任,又怎会夺去臣的身份姓名,将臣囚锁于深宫之中!”
刘琥吃惊的看着陆维,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能接受的连连摇头,解释道:“朕……朕没有,朕做的一切,只是、只是为了与伯修长相厮守!”
“陛下,你所谓的信任,不过是在夺去了臣的一切、以为臣再也翻不出风浪之后。”陆维逼近刘琥,眸底有乌云般的沉郁翻滚,“我的陛下……你真的,爱过臣吗?”
刘琥听完陆维的一番质问,连哭泣都忘记了,双唇嚅嗫抖动着,桃花眼惊惶的左右四顾,混乱的道:“不是,伯修,不是这样的……”
他深爱的伯修,在怀疑和憎恨着他,他只觉得委屈和百口莫辩。
他不是伯修想的那样,但伯修所说的那些事,的确是他下令,无法推诿。
“是吗?那就回宫之后,慢慢证明给臣看吧。”陆维一对星眸清清冷冷的看着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掌拍去他身上的浮灰,将他打横抱起,朝神庙外走去。
刘琥仿若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闭上双眼,软软靠在陆维的怀里。
陆维垂眸看着怀里的昔日情人,唇角微弯。
人性人心是复杂的,除了幼小的孩童,哪有人全然无辜?更何况是在皇宫那种地方。
心理防线如此脆弱,简直不堪一击。我的陛下,你是真的不适合坐在皇位之上。
陆维抱着刘琥,跨上西域健马,带领北疆众将士朝着皇城的方向驰去。
随着马匹的颠簸,刘琥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疲惫朝自己侵袭而来。这一夜,他经历了担惊受怕,经历了脏污环境中的跋涉,全凭着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
但现在他撑不住了,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发烫。他近乎下意识的拥紧了陆维,贴着陆维身上的冰冷甲胄,似乎好受了许多。
……
宋晴率兵抵达皇宫的时候,倚香殿已被烧毁,里面掘出一具焦尸。手下兵卒来报,从其身形、衣物残片和烧得变形的十二旒来看,应该是废帝刘琥。
现在这具焦尸就摆放在宋晴脚边,宋晴眉头紧皱的盯着它瞧。
如果刘琥真的就这样因逼宫而自焚了,对陆维接下来的登基上位不是件好事,至少有损仕林间的德名,想来清流党会有许多大儒名士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不得不进行一番血腥清洗,以塞言论。
而陛下正直心善,在夺权的过程中亦不肯伤害百姓,怕是并不愿意见到大批的流血事件。
这样想着,宋晴用剑鞘挑开焦尸身上所覆的衣物残片,紧接着眼前一亮,心中大定,朗声笑道:“这是个阉人哪!想来只是废帝刘琥用来拖延时间,扰乱咱们视线的!陛下那边,必有所获!”
果然不久之后,陆维带着刘琥,以及几个颤抖如风中树叶的太监回到了皇城。
半路上陆维发现刘琥烧的滚烫,于是进了皇城后,就直接将刘琥带至随安殿,令太医前来诊治。
张德义和几个小太监也被特许释放,贴身侍候刘琥。
做完这一切后,陆维并没有在随安殿停留多久,外面还有太多事要他处理,嘱咐下人们好好对待刘琥后,便离开了。
陆维走后,刘琥在随安殿宽大的龙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随安殿才是大穆皇帝正式的寝殿,这里布置的极为奢侈华美,雕梁画栋,耀耀生辉。
帐头的挂勾用料都是和田籽玉,幕帘皆为相同大小的东珠所串。
张德义换回了太监服,却并不再是秉笔的服饰,只是普通的青蓝色内侍服,跪在刘琥的床头不停抹眼泪。
“大伴……朕好冷,朕好冷啊……”刘琥额头敷着湿巾,朝张德义伸出已经清洗干净了的,白瓷般的一双手,喃喃道。
明明浑身烧的滚烫,却偏偏有一股冷意在骨髓里缠绕,直刺心房。
张德义连忙将自己双手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这才握住刘琥的手,揣在怀里摩挲,哽咽道:“不冷了,陛下不冷了……”
“大伴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刘琥的桃花眼中一片黯然,“伯修他如此恨朕……”
“不,陛下没有错!”张德义斩钉截铁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是陆伯修不识好歹,是他辜负了陛下的深情,他狼子野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