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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吓得一跳,哭声更甚,额头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撞击地面,才两下就砸出一道伤口,血渗出来,染红了冰雪。
    他泣道:“沈爷饶命,沈爷开恩……汪公子……”
    汪濡这才从震惊中反应回来,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拉住已经抬起手的沈渊,急喊:“等等!”
    沈渊看也没看他,人手化为蛟爪,澄澄黑麟覆在上面,指甲锋利尖锐,闪烁道道寒光。
    汪濡握住他的手腕,吼道:“沈渊!”
    “你做什么?”沈渊依旧没转头,声音冰到了极点,一丝情绪起伏也无,让人毛骨悚然。
    蛟王的兽威终于被释放出来,汪濡心里咯噔一声,眼前世界不断暂停、晃动,腿一软,差点也就这么跪下去。
    他艰难地回道:“你先等等,他没说实话。”
    “哦?”沈渊问,“是不是实话,你清楚?”
    汪濡低头看了一眼伏地求饶的司泉,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个不堪的场景。他咽下一口唾沫,解释道:“……我知道一些内情。”
    沈渊放下手,终于肯转身,眼神森寒,对他说:“好啊,那让你说说,你的实话。”
    汪濡刚要开口,就被一声嘶叫打断,司泉跪在那喊破了音:“没有!”
    “没有内情,只是我嘴馋……只是嘴馋……”司泉偏执地不停地重复最后几个字,好几遍后才停下来,“汪公子,您不知道……”
    汪濡皱紧了眉头,咬肌抽动了几下,深深地看着他。
    “挺会扛。”沈渊讽道,“是真不想说,还是演给我看呢?”
    要他怎么说得出口?那是他的痛处。汪濡心酸地想。
    汪濡没了办法,这么说下去必然保不住这条蛟,他只能胡乱地凑:“就算他……吃了人,现在也知错后悔了。之前出过事的那两个,都没提剥皮过。再说,异类相食本来也……”
    “汪濡!”沈渊惊于他嘴里吐出的话,发狠斥道:“你是疯了吗?!”
    汪濡自知心切失言,痛苦地闭上眼,住了嘴。
    沈渊指着司泉,问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定要保他。”
    “……是。”
    “原因呢?”
    汪濡没有回答,偏过头,咬唇不语,良久才开口,满是无路可退的虚弱与无奈:“沈爷,算我求你。你当年也帮过我,如今我不过想帮帮他。”
    “你当年没吃人!”
    “一念之差而已。”汪濡自嘲道,“你来得再晚一些,那家人就没了。”
    “汪濡!我他娘的跑了这么远的路,就是来给你走个过场是不是!”沈渊气得飚出了脏话,眼睛布满血丝,“你倒是一片殷殷之意,这种好人也敢当!又善心泛滥了?!”
    他有意护短,奈何这一次,汪濡似乎铁了心要站在另一面,愣是僵着不说一句话。
    这些蛇啊蛟啊,一个个的翅膀都长硬了。沈渊呵了一声,咬牙道:“行!我卖你一个面子!吃人的事,我只按例断了这东西的尾,留他一条命。不过另一件事,他要是与之有半点瓜葛,你就不用再求我。”
    汪濡猜到了是什么,点头道:“你说。”
    沈渊转向摇摇欲坠的司泉,怒问:“在坟海死掉的那两条蛇,和你有没有关系?”
    司泉惊慌失措,立刻抽泣着回道:“没有!没有……沈爷明鉴……”
    “记住你说的话。”沈渊说,“要是哪天被我查到,你且等着被剥皮抽骨吧。”
    看这仗势,是保住了。汪濡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能够放下来。
    他对着沈渊的背影道了一句:“谢谢。”
    沈渊不回,自顾自地冷冷对司泉说下去:“命,我不拿,但该罚的必须罚。你化回真身。”
    “多谢沈爷……”
    司泉流泪说完,由人形化为最开始时的那只花斑小蛟,盘在地面,低垂下脑袋。
    沈渊伸出手,手起刀落。
    噗哧一声,喷涌出来的鲜血弄脏了貂皮、浇红了大片地上的惨白,那截断尾苟延残喘地跳动几下,咕咚落入湖水中。蛟鸣凄厉,细长惨痛的哭腔震塌了一角雪峰,乱石滚雪全坠进碧蓝坟海,溅起大片水花。
    汪濡眼睁睁地看着花斑蛟痛得在雪里疯狂地打滚扭动,拳头握紧、放开、再握紧,终是于心不忍,上前按住他,催动法力替他疗伤。
    “这东西,我会带回去。”沈渊冷眼看着,说,“在我眼皮底下,看看他还能掀什么浪。”
    沈渊走时是三月之末,如今已经四月。扬州今年入春早,芳华已尽,花开到了荼靡,落入土里化作春泥,香味烂且熟。
    白则坐在窗前,望过湖、望过桥,看向十里堤外的另一条街,那里是闹市,临了傍晚,烟火依旧繁盛,各类店铺云集,走商小贩满街都是,人潮如海,各色各异。
    他看得极为认真。那就是人间吧。
    小龙虾仍在苦口婆心地劝:“太子爷,别看了,您去走走吧。”
    白则不回答,支着脑袋放飞思绪。
    北溟是怎样的?沈渊这会儿该在哪了?他会见到雪吧?能不能带一些回来呢?
    他还没见过好多东西啊。
    窗外晚风习习,吹卷来一瓣对岸的桃花,打了个旋儿,盖在白则的鼻尖。他闻到了花香,那么好闻。
    他伸手拿下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
    “太子爷……”小龙虾差点又要哽咽。
    楼下忽变得吵嚷,一声嘹亮的唢呐响起,呼声高涨,接着就是鞭炮巨响,烟尘浮起上升到白则的窗,他站起来,弹出脑袋往下看。
    旁边的那家馆子里走出一列穿得严实的姑娘,巧笑倩兮,她们身后跟着一个龟公,龟公背上又背着一个着红饰金的小姐,头上盖着红布,在人群的簇拥下往门口的花轿子走去。
    不长的一段路,尽头站着一个老婆婆,拿起一条素白的帕子,在小姐身上从上到下拍了几下,又喊了什么,转身送她入轿。
    花轿四周各有轿夫,抬起轿子,在唢呐鞭炮声里往街口走去。
    “那是什么?”白则问。
    小龙虾也探出头观望,鞭炮太响,它边看边撕扯嗓子说:“青楼里的姑娘被贵人赎身了,这是在送她,祝她得遇良人、往后清清白白。”
    “赎身?”
    “就是不再做妓了。”小龙虾解释道,“她不用再陪客人睡觉。”
    话一出口,它自己便先愣住了,后悔不已,赶紧看向白则。
    白则一脸出神,展起的眉头却隐隐透露出一股难掩的惆怅。
    “您……”小龙虾欲言又止,“哎……”
    它看见太子爷那副神情,实在是有种翻心倒肺的难受。
    那人走之前不知用什么办法将白则身上的龙气盖住了,龙宫便寻不着人,小龙虾只能在这干坐着,什么也做不了。
    唢呐声渐渐远去,鞭炮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