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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风察觉他的意图,没有做出什么抵抗动作,而是任由他将人夺去。
那老者抢下丁帆尸体之后,将其平放在草地上,随即长长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沉痛之色:“老朽来得迟了!”
藤瑶、师湛等人看清来者,都齐声惊呼一声:“蒙师傅!”
“求蒙师傅为鬼主报仇!”
那名被叫做“蒙师傅”的老者却没有表现出如他们一样的愤慨,只是对着丁帆的尸体哀叹,许久之后,转而面向天罗宫众人,沉声道:“实力不足,死于江湖人之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天罗宫众人都惊诧起来,师湛抢着道:“可是鬼主他——我们不为他报仇吗?”
那老者叹道:“打得过还好,打不过,岂不是白白送死?”
他又转过身,对云敛道:“当年你被送到长安云家之事,我本也不赞同,天罗宫误你多年,好在恩恩怨怨俱都随着丁帆之死烟消云散,现在我要你离开,从此不用再听命于天罗宫了。”
云敛喜极而泣,连连叩跪几下:“谢谢蒙师傅!”
天罗宫众人脸上神色都有些奇怪,却是不敢说些什么,连一向气焰嚣张的师湛在他面前也一句话都不敢出声。那老者摆摆手,回头对天罗宫众人道:“丁帆已死,老朽暂代他管理天罗宫,你们现在都听我的,天罗宫暂失鬼主,元气大损,不宜再在江湖上走动,走吧,回去修养一段时间。”
他发号施令,不容置疑,似乎是要比丁帆还要厉害的人物,天罗宫众人都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是,属下遵命。”
那老者又抱起丁帆尸体,深深看了沈喻风一眼,而后扛着尸体,带着天罗宫人群上了山道。
藤瑶跟在人群中,对云敛道:“十一,保重了。”
云敛对她微微颔首。
天罗宫一行人在那老者的带领下渐行渐远,不到片刻,完全消失在沈喻风视线中。
转眼之间人去楼空,荒道萋萋,偌大的荒野只剩下两个人和一群受伤屈膝的马儿。沈喻风万万没料到事情的转变出乎自己意料,这名老者几句言辞便决定天罗宫众人的去向。从此以后,他与天罗宫之间再无恩怨。
他将受伤的马儿一一扶正,走回系着缰绳的树旁,解了绳索,径自上马。
云敛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喻风……”
沈喻风对云敛的呼叫应也不应,上了马后,驱着马缓缓来到云敛身边。
他刚经历一场酷战,又杀了人,前胸的伤口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云敛被味道冲得连连咳嗽几声,目光却还是一刻也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又满怀期待地叫了一声:“喻风……”
沈喻风骑着马看也不看他,就在云敛越来越失落,以为他将策马远去的时候,他又忽地自马上伸出手来,大力一拉,将云敛直接拉上马,坐到自己身后。旋即扬鞭一挥,马儿一声嘶鸣,四蹄如飞,带着二人向城里方向疾驰而去。
第19章 交心之谈
两人共骑一匹马进了城,找了个面摊吃了顿晚饭,沈喻风本准备着与云敛商量接下来的行程,没想到刚吃完外面就下起了雨,两人吃了饭后手头又没多余的银子,他只得带着云敛委屈着找了一间破庙中共度一夜。
沈喻风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点起篝火,望向暗处那个自进城后始终不发一言的人。
方才躲雨的路上两人淋了一些雨,他内力深厚,无惧寒气侵蚀,在火堆边坐了一会儿便觉恢复过来。但云敛不同,他寒症未复,多日来被天罗宫逼着颠簸,得不到修养,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但他不敢跟沈喻风接近,进了庙后一直瑟缩着躲在角落,就是不肯出来。
沈喻风也不多言,径自坐在破庙中央,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柴火投进火堆,也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但云敛一直发抖的身躯不断在他眼前晃动,到了后面,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晰地传了过来。
沈喻风听得不忍,最后只得扔下木柴,起身朝着云敛缩身之地走去。
云敛躲在角落,把脸陷在双膝中,缩成一团地发着抖,见到他落在地上的身影,仍是强自争辩道:“没事,我没事!”说着双脚挪动,又往角落里钻去。
沈喻风暗暗好笑,这人当日给他下药下得这么果决,怎到了此时反倒忸怩起来?然而现在赔罪也不是时候,他大手一抓,直接将人拉扯过来,落到自己身边。
云敛被他强迫拉着在火堆边坐下,还在坚持着往角落爬去:“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一会儿就好的!”
沈喻风将人拉过来,往身旁一按,如此来回两三次,云敛才总算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着要走,只是目光低垂,一直盯着火堆看,就是不看他。
沈喻风挑眉道:“你这几日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云敛沉默不言。
沈喻风微哂,两人之间关系经过那日杏花林之变,好像再回不到以前了,而云敛在他面前也没有以前那么轻佻了。例如眼下这般情态,换做以往任何时刻,两人外出躲雨,不管身处何地,必定是在谈天说地,自己讲解着对武学的见解,而云敛肯定时不时地就来几句促狭的话,两人相谈融洽,谈笑风生。
不像现在,两人相对无言,连目光也不敢接触。
沈喻风莫名觉得无趣起来,他心无旁骛地堆着篝火,过了不久,随之雨声渐渐小了,身旁人的气息再掩饰不住。
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浑浊。
沈喻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云敛闻声侧首,朝他望过来,火光映衬之下,却见他双眼迷惘无神,嘴唇红得几欲滴血,他眨了眨眼,片刻之后,竟然双眼一闭,直直往一边栽倒。
沈喻风手疾眼快将人接住:“……云敛?”
云敛眼皮半阖,被他连叫了几声,才幽幽然恢复神识,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身上,不住地叫道:“喻风……”
沈喻风伸手去摸他身体,发现他手脚冰凉,额头却十分滚烫,沈喻风明白过来,云敛有寒症在身,身体本就比寻常人虚弱许多,现在着了雨,受了风寒,已经烧得有些意识不清了。
若是他没有发现,只怕这人永远都不会告诉他真相。
天罗宫之事如此,现下也是如此。
他将人搂紧,低声道:“我在。”出掌抵在他后背,传了一些内力到他体内。
云敛身体在他内力运作下慢慢暖和过来,靠着他沉沉睡去,而火堆没有他添柴进去,则开始由亮转暗。
沈喻风静静看着火势越来越小,却又不敢动一下,怕将怀里的人惊醒,只好缓缓策动内力,为二人取暖。
随着火堆里最后一把木柴烧光,篝火彻底熄灭下去,破庙陷入一片黑暗,云敛仿佛感到冷了,在黑暗中眯眼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