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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估计明天还有。”
时沛把手在水里和弄了两下,“山山,你到底得罪谁了?”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我不知道。”
裴山就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是真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成了雁城人口中那个放荡又堕落的人。
就因为会化妆,午夜出没在小巷子里吗?
就因为喜欢男人,又离群索居吗?
裴山叹了口气,“说真的,有时候我会怀疑,我真的活在二十一世纪?常常还以为自己活在八十年前。”
这个地方如此闭塞。环城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主干路,有最火热的夏泳节和最频繁的暴雨,梯田和斜坡是它的标志。椰子很便宜,水果论公斤称。人们表面上恭恭敬敬,笑脸相迎,会陪你聊天,给你的菜篮子里加把葱,也会为了一点零头还半个小时的价。
可你还是会觉得,如此沮丧,如此可怕,如此孤独。
原本他以为会好的。没想到,每个世纪都是如此。
明明那天唐立言已经帮他澄清了许多事情,人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毕竟,比起小屁孩瞎传的谣言,一个荒唐的故事更有吸引力吧。
时沛关掉水龙头,坐回裴山旁边,问:“我其实一直想问你——”
裴山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其他的话,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为什么要叫你……”
三儿。
这个词时沛碍于情面没说出口,但裴山懂了。
一时间,裴山也没法控制住自己逐渐失望的表情——看,三人成虎,古人诚不欺我。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免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到。
但裴山知道,时沛只是好心问一句,没别的意思,于是也没避讳,“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他们打心眼里觉得,我被全雁城的有钱人都睡过吧。”裴山自嘲地笑了笑,“毕竟,那些人可都有家、有孩子。”
时沛听完,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
又是言尽于此。裴山也不知该感谢他终于学会了“察言观色”,还是该气他耳根子软。
“山山,我觉得他们的指向性很明显。”时沛叹了口气,“而且这次这么激烈,肯定就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别人误会了?”
裴山已经被这一通烂事惹得没了耐心,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以为时沛在影射他“无风不起浪”。正要反驳一句什么,突然顿住了。
“等会……”裴山茫然地望着墙壁上一个光点,“我想起来件事……”
“什么?山山,你想起来就赶紧报警,这一天天的,我都替你闹腾!”
裴山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语气也变得镇定下来,“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第30章 新世界
下午三点,新世界歌厅。
白天这里没什么人,很多房间都空着,前台也懒懒地剪着指甲。
裴山敲了敲桌子,“麻烦问下,这儿的老板娘在吗?”
前台挠了挠自己褪色了的纹眉,不耐烦地说,“不在。”
“请问她去了哪里?”
“你不订包厢是吧。”前台瞥了他一眼,“不订的话就不要站在这儿,挡我电视了。”
裴山在心里默念很多遍“不生气”,才保持住面上的笑,往旁边让了让,“不定。但能不能麻烦您跟老板娘说一声,有人来找?”
前台嗤了一声,白他一眼,“叫什么?”没等回答,就自言自语道,“哦,我认得你,裴山是吧?”
说着拿座机拨了个号码,几秒种后,朝着那头阴阳怪气地说:“哎郑姐?有人来找你噻,叫裴山,问你在哪个地方。要得,那我跟他讲。”
挂完电话,前台吹了吹自己的指甲,“进去左拐第二个房间,老板娘在里头。”
裴山道了声谢,往走廊里拐了。
等裴山走远了,前台才重新拿出矬子,一边磨自己的指甲,一边咕哝道:“一对不要脸的。”
裴山推开房间门,听到一阵很有节奏感的音乐声。
沙发上坐着个女人。披头散发,眼线晕到了眼下,衣服松松挂在肩上,手里提着一瓶酒。
裴山闻到浓郁的酒精味,皱起眉,“郑姐?我是裴山。”
“裴山啊,我记得你,不用跟我自我介绍。”被称作郑姐的女人懒懒倚在沙发上,赤着脚搁上茶几,指了指电视屏幕,“要不要唱一首啊?陪我唱一首。”
裴山摇摇头。本准备开门见山地问话,突然瞥见女人抬起头。
刚刚被头发挡住的眼睛处,有一块青紫色的伤,左半边脸也有一道道刮痕。
裴山欲言又止了一会,正想着要怎么样问才不至于太冒犯。
但郑姐显然不在意这些,大大咧咧地笑说,“是,我又被打了。”
顿了顿,裴山在沙发上坐下,说:“我喝不了酒。但如果你需要——” “不需要。”郑姐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心软,上次你就心软,让我进你家避避,给自己添麻烦了吧?”
上次?裴山自己在心里默默回忆着上次见她的样子。
跟现在很类似,却狼狈很多。
衣服被扯得稀烂,只能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跑,跌跌撞撞摔了很多次。右脸高高肿起,左眼有长长的伤口,一直在滴着血。
裴山是在下楼的路上遇见她。
那时候,裴山刚来雁城没多久,看到一个伤成这样的女人立刻就慌了。女人一个劲儿求他,说自己被丈夫施暴,人就在后面追着,邻居都劝她回去,但她很害怕回去就被打死。
裴山远远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挨家挨户问着什么,嘴上还带着很礼貌的笑。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女人一边发抖,一边掏出一张身份证,“我唯一带出来的就是这个,贴身拿着的,你不信可以拿走,求求你了,我不想被打死……”
眼看男人就要往这边看,裴山赶紧转身把她带进家。直到门锁好,女人都是颤抖着的,一个劲儿地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椅子上。裴山想给她的眼睛简单处理处理,都被一阵剧烈的应激反应挡了回去。
“我帮你报警。”裴山说,“你的伤有点严重,得去医院。”
后来裴山为了避嫌,留她在客厅呆了会,自己进了偏屋。但仍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
直到晚上,裴山估摸着男人已经离开了,才敢把她带出去,送到医院,还帮她联系了妇联。
后来的事情,裴山其实也没太去关注。在他的印象里,治好伤,又报了警,接下来按道理该走的是离婚程序。他一个陌生人,着实帮不上忙。
但人们看他的眼神,好像也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更加古怪了。传言从“爬床”变成了“男女不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