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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低头算账,也不抬头,脱口答:
“是啊。”
宋书言耸耸肩,暗自寻思,那程家还真是不容人啊,儿子待不住,媳妇也待不住。
眼看那两人就出来了,他一溜烟跑了。
秉诺与大嫂出来,一路走回程府。
回京这些天来,他每每见到大嫂,看她总是顺服恭谨,满脸笑容的模样。又听说她向来衣不解带地伺候娘,宽待下人,言行谨慎,没人说过她半句不是。
大哥长年在军营驻扎,想来大嫂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秉诺心里很是敬佩。
他却没想到,刚刚在店里瞧见的大嫂,竟与在府里的样子完全不同。她面色沉重,眼神都透着哀凉,甚至绝望。
秉诺思来想去,怕大嫂有顾虑,便出声解释说:
“大嫂放心,今日在外面碰到大嫂一事,我绝对不会与任何人讲。”
常氏闻言微笑,淡淡的,不似平日里温和明朗,却是从眼底发出的笑意。她说:
“那就多谢小叔了。”
随后她不再言语,两人都沉默无声。
过了一会,常氏突然开口说:
“既然小叔能守口如瓶。诶,我平时实在一个人闷得可怜,那我就随意说了,你就随便听听。”
说着她也不管秉诺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
“我每月来这馆子好几次,都是编了借口跑出来的。我每次都点最辣的锅,沾的碟是醋碟,涮菜就着花椒、辣椒、陈醋吃。我有时候还空口一勺一勺的吃辣椒。每次都辣得能把眼泪哭干,像是把整个人都倒空了一般。”
常氏语气平平淡淡,却句句透露着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秉诺熟悉常氏的感受,太熟悉了。他不禁开口说:
“大嫂,我明白。”
常氏倒有丝惊奇地看着这小叔,他能听自己的牢骚已是很好了,并未曾想过他还能回应自己。
常氏想起下人们说起秉诺之前的经历,对他又添了分赞许。她继续说:
“秉诺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放心,大嫂没事的,就是府里闷得慌,得出来透透气,不然怕是要疯了。”
常氏自嘲地笑笑,仰头看天,繁星点点,神思飘得有点远。
她悠悠地说:
“秉诺啊,等你取了亲。你可得对弟妹好。她也是父母眼里的掌上明珠,打小被呵护着长大;她也是远离了双亲,因着你才来到了新的环境,担了新的身份;她也是为了你的面子,才无条件地忍耐,俯首做一个好儿媳、好孙媳、好夫人。她也有血有肉,有压力有哀痛,有委屈有无奈。她也需要被爱,被理解,被照顾。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常氏越说越激动,最后情绪崩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抱膝抽搐不已。
她又抽泣着补充说:
“切莫辜负了她啊!”说完泣不成声。
秉诺看大嫂瘦瘦小小蹲在地上哭,心如刀割。但自己能做的,只是默默把帕子递给她。
秉诺没有劝慰,也没有安抚她,只是站着守在她身边。
哭是释放,把所有的委屈无奈都化作泪水释放出来。大嫂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常氏哭了很久,直到手帕上擦满了眼泪和鼻涕,最终慢慢平静下来。
月光下,秉诺隐约还能看到她通红的眼圈,而她嗓音已开始有些沙哑。
常氏轻声说了句:
“对不住小叔,耽误您时间了。多谢。”
秉诺没有客套虚礼,说:
“大嫂,我都能理解。您放心,我谁都不会说。”
那句理解,听得潘氏又潸然泪下。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程府。
秉诺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偌大的宅院中,不禁想到了灵儿。他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嫂子,我记住了。
第二日,常氏一大早就伺候姚氏梳洗进膳,又备了食盒给秉诺带去衙门。
常氏满脸笑意,温暖和煦的样子,跟昨天晚上判若两人。但瞧见她这样,秉诺也就放心了。
他提了食盒与大嫂道谢。
是啊,程府从来都不是什么避难港湾。
这里只需要强者,需要永远顺从听话、为家族贡献利益的人。
礼部内,韩见之满眼血丝,一大早已开始埋头处理满案的文书。细问昨晚情况,才知户部常斯十分坚决,断然拒绝。
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韩见之吃了个闭门羹。
宋书言听了后,认真与韩侍郎建议说:
“户部官僚做派历来如此。那都是油差,向来都是朝南坐的,眼高于顶惯了。韩侍郎怕是得多下点功夫,光公对公地谈怕是不行。”
韩见之头也不抬,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
“没错,就是你说的。所以我约请了常侍郎与他下属一起用午膳,请在了繁香阁,你和秉诺和我同去。”
宋书言挑挑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