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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还带着包、骑着车。什么都好好的。”
“我不知道,至少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我要联系别人,他也不让,我也不晓得该联系谁。在我这呆了一天多,开口跟我说第一个完整句子是,你的生日蛋糕他忘了取了,问我能不能帮他去拿。”
程翥感到心脏被狠狠攥了一把。但同时又深深地疑虑:“可是,要不是被抢了……”
“程老师,”李绵打断他的话,“有件事我想跟你确定一下。”
“虽然那货现在躺在我床上穿的是我的睡衣,但他之前从没来过我这,我也从不带男人回来这里过夜。你看床上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的用具和枕头。这次要不是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也是不会答应的。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我男朋友,勉强我俩算互惠互利的损友吧,干我这行也不可能有男朋友,干他那活更没时间交女朋友,这点你能明白吧?”
程翥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李绵要特地提到这点,但他也看出来了,于是点点头。
“他之前跟我说过喜欢你,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你呢?你什么感觉?”
程翥感觉受到了冒犯:“这个问题必须要跟你说吗?”
“当然不是,不过,我觉得如果你不那么当真在乎他的话,这个问题你帮不上什么忙,你多留一会都对他是折磨。反正现在也没事了,人你看到了,死不了,不会闹出人命把你牵扯进去的。”
“你说什么话呢!”程翥一下子发怒了,声音无法抑制地拔高,又硬生生地压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是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吗?”
“我是不知道,因为他没跟我说。但是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了……我猜得到。大哥,你不会想知道我是几岁出来接活的,别人受不了的事,我看着只觉得矫情。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看着程翥逐渐变色的脸,朝他喷出一口白雾,“怎么了,人民教师要开始教育我了吗?所以我最烦你们这种伪君子了,你们根本不明白。”
她从乱糟糟的杂物底下抽出一个袋子,往他旁边一丢。“这是他那天打算偷偷扔掉的,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了。你也活到这个岁数了,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裹在皱巴巴的塑料袋里的,是一件脏得厉害的内裤。那上面隐约有暗色的斑点,像是干涸了的血迹。
猛烈的反胃感像把他整个内脏全拧起来,喉头像堵了巨大的结在那,扁桃体整个肿大了,连呼吸都不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觉得恶心,明明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吃,酸水却整个往上泛起来。
他猛地把桌子一推,站起来就向外走。
“怎么了啊,终于不想管啦?”
程翥觉得自己被气昏了头脑,转身一把抓过那袋子:“什么不管?这是能不管的事吗?!我去报警!”
李绵反倒笑了,她换了个姿势,叠起自己两条雪白的大长腿:“警察才不会管这点事呢。再说,你又不是当事人,又不是监护人,你报什么警?”
“我…………那也不能这样姑息啊!为什么要让施暴的人逍遥法外?!这是严重的恶性事件!”
“满嘴仁义道德的人都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吗?报警人家受理吗?这个伤说不定等你带他去的时候都愈合了,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再当着人面撕一遍给别人看?男人甚至都没有强奸这一说,你知道的吧?”
程翥简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这样也算他朋友吗?这就是你的处理办法?当没事发生,就这么过去了?!”
她冷笑起来:“不然呢?被你操就不会流血了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地一声,程翥扬手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这几乎没带任何思考,以至于打完之后,只有这一声响回荡在房间的空隙里,四下猛地只剩下窗外的嘈杂;在痛麻的触感涌上来之前,两个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脸随着力道歪向一边,用涂了艳红指甲的手指慢慢伸上来,轻轻碰着被打的位置。程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麻木的痛楚一样顺着手掌攥进掌纹中央,他从没有动手打过女人。
“对不……”
“——根本就是你害的。在这猫哭耗子装什么呢?”
“……什么?”
“我说,根本就是你害的!你知道他为了追你这段时间都什么活都接每天工作到什么时候吗!你知道钱有多难挣吗?!几千块的演出票!几百块的蛋糕、疫苗针!对你程老师来说可能就是一件衣服、一顿饭钱!不及你一场比赛的报名费!!还没有你一块石头、几堆泥巴的成本费高!你知道他要拼了命才能挣来吗!?你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强行把他拖去你所谓的文明的世界,遵循你文明的、狗屎法律会保障的那些规矩,就跟把野兽圈养在笼子里一样,那你倒是养啊!负起责任来啊!!你是不是根本忘了,我们跟你,根本不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她猛地拉开门,向外一指,“滚!你滚!”
“……绵绵。”
世界陡然一下子安静了,两人转头望去,穿着灰色兔耳朵睡衣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俩。
女人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掉头走去了阳台上。
徐步迭慢慢地走过来,他的脚踝也长出裤脚一截,看着冷嗖嗖的,这时候鞋也没来得及穿,只赤着脚,踩在地砖上面。程翥一下子哽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袋子,把蛋糕盒子递了过去。
“……生日快乐。”他试着笑了一笑,那笑只是牵动嘴角,像完成了一个机械的任务。
程翥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去抓他的手。“小徐,我……”
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惊得他几乎炸毛一样反弹起来,向后悚然一退,瘦削的背脊撞得墙壁咚地一声重响,堆在墙角的鞋盒被动作带得倒了一地。“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他大叫一声,随即又不断地喃喃,身子几乎不能控制地痉挛起来,沿着墙根慢慢地滑落下去,最后抱着肩膀,蜷缩成一团。
程翥被他吓得手悬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地僵在那里。两人之间明明一步就可以跨过的距离,现在却恍若天堑。他徒劳地伸手,却又分明知道,即便碰着了就会像水面的幻影那样只是荡开涟漪。
你看,你碰不到他的,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你别过来,……我没事……”
他埋在臂弯中的脑袋略略抬起一隙,“你走吧,……我没事……真的,你走吧?……你走吧,程翥,求你了……”
第41章 水至清则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