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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地笑了一下,等黎琛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呼唤:“庭庭……”
“但是那晚回家路上,”季绍庭低下眼,“我遇见了之前我们在大学门口看见的那个男生。”
黎琛一怔,一刹忘记了如何说话。
三十四年的言语能力全部丧失,他感觉外眼角有泪在流,热的,顺着脸颊下去就成了二月寒冬的温度。
都三月份了,本来再捱一段日子就开春了。
季绍庭没有再说话,他膝行着到了门口,借着门框将自己拉拽起。
黎琛木登登地坐着,脑里是那一晚的画面:他在办公室里点着了烟,心里想着季绍庭,不知为何就发消息给了那个男生,后来黎琛对着婚照想,是因为那男生笑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像他的庭庭。
可也仅此一点点而已,他的庭庭独一无二无法取代,所以即便后来季绍庭没有来送夜宵,他也不会做下去的。
黎琛一个猛子站起身。他得和季绍庭解释清楚,他根本没有打算出轨,那只是一种因为季绍庭而有的生理冲动。
他要告诉季绍庭,他爱他胜过一切,他会永远忠贞至死不渝。他这次一定会很认真地道歉,真诚地请求他的原谅。然后他们和好如初,重新开始。
可等他喊着庭庭追出房外,却发现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呼喊在回荡。
还有庭院铁门的晃动声。
黎琛心下登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几步冲至院中,尖利的视线四处扫荡,果然捕捉到季绍庭的背影,正朝夜色中消遁——
他想跑。
30 “季绍庭!你戒指呢?!”
季绍庭本没有逃跑的意图。
他离开房间的时候,是真打算去拿拖把回来清理秽物的,只是走至客厅时眼睛不知为何就凝固在了门上。
那是一扇桃木色的双开大门,金锁因为常开常关而锃亮,一瞅就知是大宅子才有的门,气派得慑人。
季绍庭从来胆小,本不该有逃跑的勇气。
实在是因今晚所受的刺激过于庞大,地动山摇,颠覆了他本身的性格。
他看着那道大门,倒也没有从里头看出通往自由的路途,他跟黎琛之间还有债未了,彼此两相纠缠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同共缚蚕茧。即便他离开这扇门,他也不会得到自由的。
可他却能摆脱黎琛的气味。
那种象征着羞辱的肮脏气味,将他裹缠至无法呼吸的无形枷锁。季绍庭这一生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求新鲜空气,呼吸是身体的基本机能,所以他顺应着求生的欲望,缓缓步进了凌晨一点的寒夜之中。
但他走不远,左手有一物在沉甸甸地拉拽着他。他抬手一看,发现了那下坠感的源头,是黎琛为他戴上的婚戒。
爱神舒展着一对银质的翅膀,分明小巧玲珑,却又有如千钧重。
季绍庭记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梦中他被关进了一座笼子里,紧闭的笼门用的不是锁,而是一枚首尾焊接的戒指。
他将戒指摘下来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指间一松,戒指叮一声掉落在地。
季绍庭低头盯着它发呆,心想原来这婚姻的象征可以如此轻易就被解开、丢弃,像垃圾一样丢在街边,然后从这段噩梦般的时日里得救。
但他听见了黎琛的声音:“庭庭——!”
这是来自地狱的警钟,敲响了另一场战争的前兆。季绍庭惊慌失措地回头一望,黎琛正从家门口拔足追来。季绍庭如同一只猎物看见了猎人,立刻绷紧了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地开始奔跑。
黎琛像道梦魇紧随在他的身后,而季绍庭只管跑,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种死里逃生的速度。
而后一声惊呼。无意踩中石子,脚踝一扭,朝前扑倒在地。
裸露在外的肌肤自粗糙石板上划蹭而过,宛如火舌暴舔。他听见黎琛惊慌的呼喊,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手脚并用地爬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只管跑。
风声呼啸过耳,前方似有十万八千里。
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凌厉的寒风从袖口兜进来,将他整个人吹得鼓胀。胸肺里也灌满了冷风,冷冰冰一片地疼。
季绍庭冲出大马路后有辆计程车正好停在路边,他立刻附上了窗玻璃大喊开门。司机看着窗外这张狼狈无比的脸,满眼怔忪。
黎琛已经追上来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耗费。季绍庭用力捶着玻璃,求救一声比一声凄厉:“开门,快开门,求求您了,快开门!”
司机这才后知后觉地匆忙按开车门锁,季绍庭正要钻进,后颈却先被一种骇人的力度揪住。
太迟了。
衣领勒住了咽喉,季绍庭剧烈地咳嗽起来,但黎琛只听见他自己的血流在耳鼓里咚咚作响,他问季绍庭:“你要去哪里?”
“在我身边,”他说,“哪里都不准去。”
“黎琛!”季绍庭的嗓音要被扯坏了,平日那把朗润的音色已全然扭曲,变得尖利又沙哑,“放、放开我!”
季绍庭的模样太过凄惨,衣衫凌乱不整,本该白净的一截手臂满是泥灰,布满细细密密的血痕。
他整张脸都是眼泪,里头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司机给这一对眼盯得心肝直颤,本也不是好管闲事的性格,竟就跌跌撞撞地下了车门,一句不知是请求还是喝令在他嘴唇上颤抖成形:“你、你放、放开他……”
黎琛狠戾的眼刀剜过来。
如果问杀人犯会有什么眼神,那就是这种眼神了。那司机霎时定在原地,仿佛站着死了。他看见眼前这阴郁的男人唇瓣张合,只朝他吐出一个字:“滚。”
“报警,”但那被他挟持在怀的男人哀声哭诉,“帮我报——”
“立刻给我滚!”
司机双腿一软,成了一摊泥,扶着车门才堪堪立稳。季绍庭还在哀求他报警,却被黎琛狠狠扯过了左手:“报什么警?!你是我太太,报了警也是我太太,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的戒指——”
黎琛的面色刹那间消失:“季绍庭!你戒指呢?!”
火星落进火药桶,一场翻天覆地。
“我不是你太太!”季绍庭言辞激烈地反驳着,“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们明明就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这简直是揪住了黎琛的最痛点来回碾压,他第一次对季绍庭用了脏话:“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明明才同自己说要跟季绍庭重新开始,可一旦受到刺激,感知到季绍庭鲜明的厌恶,他就无法自持地竖起了利刺。
他的自我保护机制过于敏感,根深蒂固这么多年,他就是没办法从这劣质的性格里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