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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眼中水波平静,可深处却藏着未明的汹涌,心中升起忧虑。“他们说了什么?”他关切的问她,问她知道了什么。
    我想,他们已经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未缓写着这些话,却忽然提醒了自己,是啊,关于她能好好活着的故事,她已经听完了,再没有什么好猜测的了,那些可能也许大概变成了事实,桩桩件件,横陈在她眼前;她突然平静了一刻。
    她知道她能活着不易,却不知道是生生踩着另一个人的性命走来。于她,成了说不出的一段恸郁,梗在心胸里,任它贯穿血肉,不能拿出来。
    重霄看她疲惫的垂下头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替不了她,只能在心里陪她一程。她一手攥紧了他领口的湖色镶边,越攥越紧,揉成一团。
    重霄是这天夜里,把他知道的,关于当年那场战事的前后告诉给她的。他们床头上点着一盏清油灯,烛火微摇,直燃到油尽灯熄。
    重霄说:“如果我告诉你,茹茵姑姑的女儿,虽然被囚禁在小凌洲上,但暮淮把她照顾得很好,你心里会好过一点么?”
    未缓长久的看着他,她也在心里问自己,会好过么……她为什么没这么觉得呢,与应龙的仇恨,何时渐渐变成一场理不清的乱局了呢。她还没告诉重霄,暮执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件事!
    眼看着,灯盏快要灭了。她忽然问起:“长暮淮,他是什么样的人?”
    重霄抬头来,凝视了一会儿窗外夜色,回应道:“暮淮,他其实为人端正。当年之事,他依父命而行,身不由己。至于他父亲一力要致员丘族灭的原因,他并不知晓。”他停了一停,接着道:“我和他幼时相识,家世相似,后又同袍,我想,他是不可再得的知交好友。”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着意说给她听的,他想他们两族之间的仇恨裹着历历的生死,是任谁也不能劝服的了。可暮淮和这岛上人的故事,能否让他们再深思一刻呢!
    未缓有一点明白他的意思,她借着晨曦来临之前的一点青灰的微光,盯着帐沿上微微拂动的流苏,一飘一荡,久不停息,像一簇簇跳动的人心……
    第八十章 将离?★
    未缓是过了正午,走进客师叔的小楼来的,她踏上熟悉的走过千百遍的木梯,进到他书房里来。
    她知道师叔有这样的习惯,午后在书房的窗前抚琴,他的琴身发乌又透着润滑的光,是他日日抚奏,弹了千百遍的,然而奏出的总是同一支曲子。
    她这日来,师叔依旧背身坐在琴案前。窗外终于放了晴,他半面衣袍上映着日光。
    未缓一步步走到他身前来,他两手虚握着搁在膝头上,听得出是她的脚步声,知道是她来了,抬头见她蹲身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宁静安然的清瘦身影,像无数个听他讲故事的午后。
    他今日,已再没有故事要讲给她了!
    未缓看着师叔的眼睛,第一次在他这双清逸出尘的眼睛里,看到了沧桑。在她见到重霄之前,她一直以为,师叔是这世上最无双的男子。
    她眼中叫着他:“师叔!”
    他抬眸看她,并未开口,未缓却在心里听到他如常的声音:“缓儿来了。”
    师叔!她看向他的眼神,也还是同从前一样,抬手写着:那些画上,画的都是我母亲吧!她不知何时起对他们生出无限的同情来,爱而不得的师叔,爱而不能的母亲。
    她昨日,出了哥哥的书房,认真回想过,师叔的画,当然画的都是她母亲,因为那画中人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白玉章。师叔说过,他教过一位女学生,极爱篆刻的……
    在客看着她写的字,没有回应,目色淡然,扫了一眼窗外焦黄的金乌树。温殊途说什么,他没放在心上过。他不过觉得,念羞已经走远了,他和念羞的故事,只剩了这一点,他原想永远留在自己心中的。
    “师叔,”未缓写着:“哥哥,是诛心之论,师叔莫要怪他罢,说到底,他是为着怕我后退,要推我一把。可伤了师叔的心,缓儿替他赔罪好么?”
    她昨日想过了,哥哥多虑了,她没有后退的念头,也不怕生死,两重峰当然要上的,她一向善始善终,从不半途而废。这晰灵术,是一定要修成的,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怎会止步在这儿!
    在客看着她写下的话,心中狠狠动了动。替她艰难的,拖着如此沉重的过往,她还能说出这样清醒的话来。他想,这世上缭乱的人心啊,她已能看得透了……
    他遗憾,终究没能助她逃开。在客伸手进她坐着的那片光晕里,像从前一样拍了拍她的头,第一次向她深言了一句:“缓儿,别怕,由心而去吧,无人能挡。”
    温殊途也没想到他这位小妹妹第二日仍会如常前来,他以为经历了这些,她总要暂息几天,然而并没有。她同他商议两重峰的地图事宜,思虑周全、步骤清晰,丝毫未受影响。
    他曾想过,搬开了屿先生这块大石,也许还得设法支开昆吾神君,他们挡在未缓面前,让她变得怯懦无力。然而此时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