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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面前的杯盏啜了一口茶,入口有点涩,他轻轻砸了下嘴,然后将身体重新坐正,像是老式戏院里的看戏人。
不,准确地说,是听戏人。
片刻后,传来一道与刚才不同的嗓音,循循发问:“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时刻,是你觉得必须要决出胜负的吗?”
听闻此,顾锦泽挑了挑眉,心想这个记者提的问题还挺切中要害。
正当他静候回答的时候,气氛却陷入了较为长久的沉默。
记者也很有耐心,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一句:“当然有。”
“什么时候?”
“对簿公堂的时候。”
听到这个回答,顾锦泽眉心一颤,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就是莫名觉得,这个回答,轻似飘雪,却落地有声。
但他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因为对话还在继续。
“我听说,你是法学院的新生?”
“是的,”停顿片刻,他听到那个声音接着说,“不过这点不能出现在报道上,我们当初说好了的。”
“这个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做到。”
十来秒后,屏风处传来轻微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顾锦泽猜测着应该是采访告一段落了。果不其然,两个人开始说告别语。
“抱歉,让你迁就我的时间,中秋节来接受我的采访,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
“那中秋节快乐。”
“谢谢,你也是,中秋节快乐。”
顾锦泽竖起耳朵,听到收拾背包的声音,他不知怎地,也猛然站起了身,仿佛告别的人是他。
意外的是,对话并没有就此终止。
“不好意思,你稍等下。”是最开始那个熟悉的女声。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辛苦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这是京大有名的伴手礼,京溪茶,送给你。”
“谢谢,”记者声音顿了下,“真的谢谢。”
“不客气。这茶刚入口有点涩,但是余韵却满是甘甜。所以,你要相信,所有甘甜,发轫于苦涩。”
“嗯!”
接着,屏风后传来三两脚步声,清浅无序,最终恰好停在顾锦泽坐的这方雅座外。
透过镂空的菱形方块,顾锦泽瞥见一张漂亮清秀的侧脸,她正扬着手,眉睫微敛,望着楼梯目送。
那时那刻的心情,是人之所谓,怦然心动。
此后的发展太过顺理成章,顾锦泽觉得是上天在助他。他是她的直系师哥,找到她简直不要太易如反掌。
那晚中秋夜,天边皓月高悬,倾洒人间一片莹白。
他知道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池漾。
那是他坦荡人生里,仅此一次的不光彩窃听。
却窃走了他当下的自责与惶恐,也窃走了他未来的爱慕与心动。
南南
将顾锦泽从回忆中拉回的是云锦书的一句话:“所以,我很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姐姐的照顾,真心的。”
顾锦泽淡淡一笑,“她应得的。”
云锦书双手交握,接上一句:“还有在美国那次,我也要谢谢你。那个时候多一个人站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日子好过了一些。”
那是半年前,在大洋彼岸,他与顾锦泽的初见。那时候,他在美国读大四,因为寄宿家庭女主人的死亡,被告上法庭。
明明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活下去,明明是想通过科技的力量为她弥补现实的遗憾,明明一切的初衷都是那么清澈、那么美好、那么心意相贴。
明明事情都在好转了。
却没想到,最后的她,以自杀了结了生命。
在那样的兵荒马乱中,顾锦泽跟在池漾身后,陪他走完了全程。
他永远心存感恩,却不知该如何报恩。
顾锦泽向前倾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那件事情不用谢我,我本来就是律师,为当事人发声,还原事实是我的职责所在。更何况,那件事情,你一点都没有做错。”
云锦书微敛眉眼,千言万语都落成无声。
或许是不想让云锦书沉浸在那件事情里,顾锦泽打开天窗说了亮话,只不过此天窗非彼天窗。
他说:“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上次你来律所拿卷宗,是不是听到我和徐滨松说的话了。”
“……”云锦书愣了愣,吞吐道:“我……”
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心有灵犀这个东西吧。
上次池漾在会议室被那个心率测试仪弄到窘迫,云锦书像救命稻草一样从天而降,为她化解了尴尬与无措;如今,云锦书面对这么个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正为难着要不要说实话的时候。切合时宜地,一阵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