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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他开门,接过了他手里的花。
    大概是上次向一从车里摔下去留下阴影了,下车之前向远还小声地提醒他:“站稳。”
    向一有些窘迫的哦了一声,这才平稳的下了车。
    “要去看谁?”
    向一跟在向远身后,绕着这些小冢的墓碑一路路走上去,天还算早,扫墓的人不多,周遭除了几声凄清的鸟鸣,再无其他声响。
    向远不回答,走在离他不远的前方,像是没听见。
    又上了几节台阶,他停住了,笔直的站在那里,向一听见他说:“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向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迈上台阶了一只脚,又仿佛突然被人卸掉了力气,他难以置信的楞在原处,看见向远半跪下去,把手里的那束花放在墓碑的前方,向远养父母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向一的眼中。
    阿远的父母?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所以这才是奶奶去世时,阿远的亲人一个都没有来的原因?
    所以其实他也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向一像被人当头一棒,打的五脏六腑都在震动。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他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奶奶去世之后向一的泪腺似乎变得格外发达,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那么想掉下眼泪,眼睛又热又涨,憋得格外难受。
    向远转过头来看着他,表情淡淡的,并不能看出很多的情绪,他朝向一伸伸手,向一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墓碑上,工整的小楷赫然写着:“孝子:关恪之”
    像是一个怎么也醒不起来的噩梦,向一同向远一样半跪下来,恍惚的说了句:“怎么会……”
    “几年前的事了,”向远看着墓碑,平静的回答向一这句没头没尾的怎么会。
    “我在伦敦读书的第二年,他们在来看我的路上出的事故,凶手肇事逃逸,我爸护着我妈,当场人就没了,我妈在医院熬了好一段时间,但,还是没捱过去那个冬天。”
    “对不起,我……我一直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给你打过电话。”
    向一想起来了,那年冬天初雪来得特别早,分手之后他疯了一样的每天把自己扎在实验室里,某天晚上回宿舍发现手机里有两个陌生的未接来电,他那段时间他给许多杂志投过论文期刊,以为是编辑联系的,就打了过去。
    只是他在电话这头喂了半天,对面也没有一点声音,他某一刻脑子里也想过会不会是向远。
    又觉得不可能,他和他分开的那么干脆,向远大抵恨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打电话来找他。
    于是只当是个骚扰电话,很快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那个号码也再没有打来过。
    他不知道彼时向远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和孤独。
    “对不起。”向一眼泪簌簌的掉下来。
    向远摇摇头,苦笑着说:“和你没关系,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
    向一低着头,眼泪还在大颗大颗往下掉,又听见向远说:“我今天带你来,不是想让觉得愧疚。”他伸手用拇指擦掉向一下巴处潮湿的眼泪,慢慢抬起了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记得在老房子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向远问他。
    他说我早就习惯黑暗里生活的。
    他说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
    向一惘惘的望着他,向远知道他记得。
    “我的世界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向远也掉下来一滴泪,洇湿眼角那颗漂亮的泪痣。
    他掌心抚摸过向一的脸颊,问他:“即使这样,你还要再次把我从你的世界里再推出去吗?”
    “你要不要试着重新喜欢我?”
    37.
    终是泣不成声。
    向一的眼泪大滴大滴掉在向远的手里,他使劲的摇头,又觉得不够,抽噎着低声反复地说:“不推开了,不推开了,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
    向远握住他的手,把他从半跪的姿势里带起来,抱住了。
    向一也回抱着他,这样紧小的一个团圆,却好像经历了几生几世,向一把自己藏进他无数次渴求的暖热里,感觉脖颈之中有微凉的东西在皮肤上滑落下去。
    他被向远抱的更紧了。
    车子驶在回去的路上,雾散了,山路的景变得苍翠起来,向一坐在副驾驶,阳光从挡风玻璃上直直的照进来。
    车子一路迎着光,是一个很好的昭示,向一想。
    略微灼目的白光里,向一记起第一次,向远带他去他为他们准备的小公寓的那天下午,也是这样一路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树的黄叶子踩在脚下,向远握着他的手,就像新人走向神父宣读誓言的那条红毯。
    那些最快乐的时光,全是向远给他的。
    只可惜时过境迁,向一再不曾去过那套小房子。
    起初是不敢,那里残存的太多回忆,每一段都能叫他千疮百孔。
    后来他去问过,说是先前的房东早就把房子卖掉了,向一打听不到卖给了谁,只是某些睡不着的夜晚,去那公寓底下看一看,偶尔灯亮着,他会想或许早就有个幸福的家庭在那里度过每个平凡又温暖的夜晚吧。
    向一侧着身子,望着向远浴在阳光下莹莹的侧脸。
    “在想什么?”向远看着前方的路问他。
    “没……没”他还是一同向远对话就顿顿的,急着转话题,“现在……回去吗?”
    “去吃饭吧。”向远问他,“饿了吗?”
    是差不多该吃午饭的点了。
    “还好……”向一的好字还没落声,肚子先咕噜的发表了意见。
    他早上胃口不好,又心事缠身,只胡乱塞了两口油条,现下这场景尴尬的巴不得立即开门跳车。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在肚子上狠捏了自己一把,向远呼呼的憋笑着,伸手过来把向一的手从肚子上拿开,对着肚子幼稚的讲话:“你这家伙怎么不听主人的话呢。这就带你去吃饭。”后一句明显是对向一说的。
    向一也被逗笑了,虽然尴尬也觉得心里暖暖的,只希望这一刻若能永久如此就好了,冬天的马路干净至极,车子走在阳光下,一切都鲜亮如初,他心心念念的向远,此刻就在他的身旁。
    “就是这儿。”向一指着路边那家不大的小餐馆。
    馆子生意很好,进去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人,这家店就在向一家附近,他平时不爱做饭,有段时间下夜班之后经常就在这家店里头吃。
    这里的菜,偶尔能吃出向远的手艺。
    老板和老板娘人都很热情,因着自己家也有个同向一这年纪的孩子,所以格外的喜欢向一。
    他们都不曾见过向远,只是两人一起走进来,向远西装笔挺的跟在向一身后,向一虽穿着休闲服却也并不逊色,一下子吸引了好几桌聚餐的女孩子窃窃私语起来。
    “小向医生来啦。”老板娘热情的出来迎客,“咦?这位是?”
    “我弟弟。”向一很快的侧过身介绍向远,接着又抬头看看向远说:“这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您好。”向远颔首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