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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他在奶奶面前总会这样叫他。
    向一笑着走过去,坐在另一侧病床边。
    向远又喂了奶奶几口,但老人太虚弱了,勉强吃下胃里也再难消化,她摇摇头,向远把碗放下去,奶奶颤巍巍伸过来握住了向一和向远的手,合在一处。
    两只手就这样合在奶奶手间,向远的掌心附在向一的手背上,他蜷起来,笼住向一的手,像是在安慰奶奶。
    “我这辈子过得不好,没能,”奶奶说话喘的很厉害,过一会儿便要停下来歇一会儿,但还是坚持着要继续说,“没能把自己的儿子教好,还苦了我的两个孙子。”
    “但你们都,争气,我没想过到现在还能,还能这样握着你们的手说说话。”
    “奶奶。”向一不敢再听,今天的话听起来就像离别,时时刻刻都会到来一样的离别。
    “向一。”向远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
    “我这辈子什么也没能留下,死了也是要去赎罪的,可我唯一,唯一放心的就是你们两个。”奶奶眼泪掉下来,被向远轻轻擦去。
    “我这些天躺在这儿总做梦,梦见你们小时候,”奶奶握紧向一的手,目光怜爱的望着他,“是奶奶没保护好你们,向一那时候那么小,却总像是个大人一样,那些伤,很痛吧?”
    向一觉得眼睛模模糊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掉下来,那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刻出一条条红痕。
    很痛吗?好像都已经忘记了,是怎样的痛了。
    “对不起,对不起。”奶奶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一句话。
    “没有,不痛。”向一努力忍住哽咽回答道。
    向远看着他,把他的手愈发的握紧在掌心。是真的忘记了,因为向远曾经给过他的那么好的一段记忆,所以那些痛苦的痕迹都被牢牢锁住了,不痛了。
    “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彼此,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未来还有谁,都要记得,我们曾经是一家人,好不好?”
    奶奶望着向一和向远,似是在要答复。
    向远回答的很快,他说:“好。”
    奶奶喘息着闭了闭眼静,点头笑着,又看着向一。
    向远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向一又听见他说:“我一定会照顾好哥的,您放心。”
    “好,好。”奶奶喘息着点头,这些话已经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向一被这样注视着,到嘴边的好字却突然不敢答了,向一嘴角提起点了点头。
    护士进来了,说是要量下午的体温,话题戛然而止,向一和向远站在一边等护士完成工作。
    向远皱着眉头专注地看着渐渐睡过去的奶奶,向一偏过头望着早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向远,他到底是从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孩,到对自己无比依赖的少年,长成了这样独立的男人。
    有人说长大之后人都总想找机会躲进童年的回忆里去,因为那里没有烦恼,快乐和自由都纯粹。
    可向一从不这么想,他的童年四分五裂,人生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人,恐怕连这最后一点完整的灵魂都不剩下什么了吧。
    好。他也在心里这样回答。
    离别
    33.
    接到奶奶进ICU抢救的消息的时候向一正在完成一场手术。
    护士拿着他的手机跑进来,向一停滞了几秒,好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该做些什么,此刻手上的这场手术很重要,没人比他能完成得更好,可如果现在不去……
    向一不敢往下想。
    尽管医院的病危通知今年以来下了不止一次,老人的主治医师也总说,随时要做好心理准备,加上奶奶最近异常精神的身体状态,向一也清楚,或许离别是真的到来了。
    向一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被旁边的协助医师提醒,才匆忙的拿着手机走出手术室,但他没离开,手术台上的病人还需要他,他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拨通了向远的电话。
    “喂。”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出口,向一的眼泪就无法抑制的从眼眶里猛地掉下来,他剧烈的颤抖着,心里被这深秋的寒风砸出一个巨大的骷髅,呼呼的往里管着风。
    “怎么了?”向远似也察觉出了他的异常,有些担忧的问。
    “那个,”他咽了咽喉咙努力平复下心绪,“你,你有时间来趟医院吗?奶奶进ICU了,我这,还有个手术,走不开,你能不能……”他尽量保持平静,还是说不下去,喉咙里像是吞咽进了一颗巨大的桃核,疼痛难忍。
    “好,我现在就去,你不要着急,奶奶这边交给我。”向远接过他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向一平静下来很多,挂了电话,擦掉眼泪,重新消毒好进入手术室。
    大概这就是医生的天职吧,从成为医学生,做入学医者宣言那一刻开始。
    和死神博弈,在死神手里抢时间,也要在拯救一个生命的同时,随时准备好接受另一个于自己而言更珍贵生命的逝去。
    向一走进手术室之前关掉了手机,他需要心无旁骛的先做好眼下的事,向远说交给他,那他就一定值得相信。
    今天的手术中间出了点小问题,耽误的时间比预计要久,向一下手术台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他打开手机,手机里一条消息都没有,这多少让向一心里觉得有些庆幸。
    没有消息,大概就说明这次也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只是虚惊一场。
    向一换下白大褂,赶去ICU,路上拨通了向远的电话。
    “结束了吗?”向远问他。
    “嗯。我已经过来了,奶奶现在怎么样?”气象台昨天播报了台风过境的消息,今晚的风很大,呼呼的吹在向一耳边。
    他没有听见向远的回答,以为信号不好,又问:“怎么了?”
    向一心里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了,但不相信,又说,“其实之前奶奶进过好几次ICU了,你这是第一次见到吧,别太担心。”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向远,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别不相信我。”他笑着又说,“真的……”
    “向一,”向远打断他,“不用去ICU了,我们在住院部负一楼。”
    “负……负一楼?”向一停下脚步,站在从门诊到住院部的那个花园中间,风又在猛烈的朝着那个心被砸出的窟窿里灌。
    周遭的人都少了,荒无人烟的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向一当然知道负一楼是什么地方。
    第一次主做主治医师,那个到最后也没抢就过来的大哥,推出手术室之后就是被送到那儿去的。
    他就去过那么一次,那地方冷的刺骨,房间里的灯光和周遭的死寂都让人窒息,那天他是跑着逃出的负一楼,吐了一夜,从此之后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
    他没想过有一天奶奶也会被带去那里。
    “向一?”电话那头的向远叫他名字。
    “你在住院楼门口等我,我来接你。”向远的声音里有某种温柔的安抚剂,向一点点头,又听向远说:“你听到我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