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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向一和他就认识了。
陈意这人非常仗义,且豪爽乐观,简单说,就是没心没肺。那次打架之后,他就常常用自己的一点点势力罩着向一,颇有大哥风范,即使最初向一并不认他这大哥,却到底是帮是帮向一挡掉了不少的麻烦事儿。
陈意家有个不大的车厂,就在向一家附近,他们住的那片区不大,就这儿一处比较正规的维修点,每次向一他爸回了家,他就常跑那儿去避世。
陈意爱抽几口烟,也爱喝酒,但向一痛恨酒,这东西曾经毁掉过他的家,烟倒是跟着这位大哥学会的。
向一喜欢点烟的过程,烟卷在夜里燃烧起来的样子常提醒他要从这片泥沼里像他母亲一样走出去,而尼古丁吸入肺里之后,大脑短暂的麻痹作用又偶尔会让他忘记过去。
只是陈意不大允许他抽这玩意儿,每次他来车厂,坐在院里的石阶上偷拿陈意的烟,总免不了要听陈意叨叨一句:“死小孩儿,别跟着哥学,你好好读书,将来从这儿走出去,有大出息。”
这种时候,陈意就不像只是大向一一岁的样子,话说的颇为老道。
向一嘲他倚老卖老,他听不懂,但自觉不是好话,伸手先把向一指尖的烟给掐了。
陈意混在人际底层的圈子,但处事对人,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向一不想说的,他半句都不会多问,但他把向一当朋友,就无论如何都会为朋友两肋插刀。
向一这次回来也见了他。
陈意结婚一年多了,明显长胖了不少,但眼珠子还是圆亮,他妻子叫张黎,和他是发小,陈意打小就喜欢她,倒也算得偿所愿,小两口继承了他爸之前的车厂,现在规模又扩大了一些,是能雇职工的正规修理厂了。
向一有一年没见过他,平常电话也少,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他过的怎么样,二就是,他是唯一一个向一想要分享的,他找到了弟弟的人。
“那好啊!什么时候带来给哥看看,死小孩宝贝儿了十多年的弟弟。”陈意嘴边叼着半根残烟,眼睛迷蒙着修理发动机故障,一边和向一说话。
向一接过张黎刚煮出的茶,道了声谢,抿过一口,沉吟片刻,似有保留的回答陈意:“过些日子吧,下次放假有机会的话。”
“嘿!说你宝贝还真宝贝,”陈意从引擎盖前头探出头瞥一眼向一,又缩回去继续道,“怎么害怕你哥我吃人啊。”
向一笑着不再讲话,知道他嘴贫,却在心里头有自己的想法。
——该怎么介绍向远?弟弟?还是男朋友?
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因为我想给哥一个家。”
12.
向一回学校那天是陈意去送的。
奶奶腿脚不方便了,出门之前把半年攒下的积蓄拿出一部分要给向一,另一部分到底还是得拿去打点给监狱里那个名不副实的向一的爸,她的儿子。
向一没要,他早就不是还需要依靠家人的小孩了,自己养活自己,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进站之前陈意在他兜里又塞了一包薄荷糖,叮嘱向一,“少抽烟,瘾犯了就吃几颗糖。”
向一笑着回他,“已经不抽了。”
他的瘾不是习惯,向远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烟。
从家到学校的车程有八个小时,上车之后向远来了电话,计算了来接向一的时间。
他比向一先回了学校,这几天电话总不准时,打来时又常常累的说不上几句就睡着,说是学院有事,神神秘秘的,向一具体也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有些担心,但到底是要回去了。
向一和他说不用来接,向远却坚持得很,说是有惊喜给哥,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窃喜。
新学期开学,返校的学生尤其的多,向一出站就被挤进了人流里。慌慌张张的给向远打电话,电话打不通,他站在原地,前前后后人头攒动,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向远。
向一觉得手脚都凉下来,就像那天在医院大厅,他再回头,耳边的嘈杂越来越远,向远就和他走散了,一下子十二年。
“哥!”
在轻微的晃神里,向一感觉身后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拥住,胸膛之内心脏的泵血运动突突的顶在他的心脏同样的位置。
向远很热,呼呼喘着气,在人流里抱住了他。
“终于找着你了!”
他把向一转过身,舒了口气,开心的笑着去拉向一的手,又说,“手怎么那么冷啊?车上温度很低吗?”
“还是又感冒了?”他微弯下腰来手贴上向一额头,摸完又去比对自己,自顾自低估,“好像也没有很烫。”
“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又问向一,完全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照顾。
“没事儿。”向一回神,也笑起来,伸手把贴在自己额头的手拉下来。荖啊遗QQ 32O17O7146,
我或许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向一又突然在心里自嘲的问自己,离了向远心脏就不能正常工作,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真的没事吗?”向远还是不大放心的凑近脸来望着向一,“而且脸色也不太好。”他又说。
可是除了向远也没有了其他药了吧,他突然又想,就先不在意旁边人的眼光好了,反正每个人都在车站这个特别的地方拥抱,亲吻,离别,相逢,所以这一刻他和向远大概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向一笑着,就着向远凑近他的这段距离,在向远额头轻轻点了点,像刚初恋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不太自然的,把手指扣进了向远的掌心里。
向远很惊喜,向一鲜少的主动,像蛋糕里夹着的一层红的果酱,冷而甜,是奢侈的快乐。
“要去哪儿?”
出站之后向远拦了辆出租车,拿手机给司机看个地方,两人坐在后座上,向远始终没把向一的手放开,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向一悄悄提醒向远放手,他装没听见,只是拉得更紧,箍着向一的手,死活不放开。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朝着学校的方向驶去,穿过熟悉的街道,又去了另外的地方。
这一带的路上沿街种着的都是银杏树,八月末的秋里,一树的黄叶子,像迎春花,正开的烂漫,一颗颗小黄树映着红砖色的墙,叶子在树梢,风一吹便簌簌的往下落,飘得很远。
向远拉着向一下了车,踏着落花样的落叶往前头的路上走。
向一问他要去哪,他一手拉着向一,一手拖着咕噜咕噜轮子在落叶里打转的行李箱,只回答,“哥跟我走就好。”
向远带他走到了一座居民楼,这附近离学校不远,研究生和老师不少都在这边住。
电梯上了十二楼,电梯门打开之前,向远蒙住了向一的眼睛。
“是我给哥的生日礼物。”
向远松开挡在向一眼前的手,从背后搂住向一,头搁在向一颈窝里。
眼前是一个干净完整的家,落日的阳光从阳台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切割成细小的光斑,把房间的每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