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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不,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这个游戏的初衷是什么,他到现在都没看出来。
    匕首屡次切开百谷的身体,将无暇四肢削得不再完整,还差一次就满了十。潇君不再犹豫,利刃滑下了百谷的一根小指,吞了下去。
    “……你救过我。”
    百谷发出气声补全了这句话,此时他像一只被摘了翅膀的蝴蝶躺在地上,流着最鲜艳的色。
    潇君刚要追问,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岱耶的心本来藏在长夜台,但是某天不见了,这话也许是真的。
    伤口虽是疼到想要立即求死,百谷还是扯动嘴角,低低地笑起来。他已默念完了诅咒的口诀,水神的力量生效了。
    覆灭白水寨和杀父之仇,终于要报了。
    “夺酒?”潇君刚反应过来,“我喝过夺酒,所以只看你面熟却不记得你!”
    他颇为震撼地从百谷旁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我带你来过,我为什么要带你来……”
    潇君用手指按摩着发根,想要推解出其中缘由,可惜记忆空缺,百谷又摆出一副死也不肯再说的态度,让他烦躁不已,踱来踱去。
    走在一个转弯处,他身体多摇晃了一下,腹中传来咕咚声,好像一杯水倒进盆里。
    潇君不敢置信地摸着肚腹,知道那里发生了变化。
    “你做了什么?”
    他问百谷,声音显出不知所措的颤抖来,“你这个疯神,做了什么!”
    潇君拿起刚才用过的匕首在自己腹腔上开了一刀,他要硬生生把百谷的血肉取出来,洗干净,或许可以中止这种变化……潇君看到自己的肉里没有流出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了水。
    透明的,干净的水。
    如果吃神明的肉喝神明的血可以让鬼快速恢复,那加上“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的加速,短时间内就会让百谷的血肉遍布鬼王全身。
    神的诅咒降临了。
    潇君从未想过这就是自己的死法,不是悬在头上无情的刀枪剑戟,是绝望又无能地看着腹中变得透明,他的脾胃,肠胆,他的肉都失去原本颜色,变得柔软清澈,如镜如湖,渐渐蔓延铺展开来,不容拒绝地抵达了心与肝,渗透进骨髓之内,钻进了他的骨节指缝。
    要死了,就这样死去,什么都不会剩下。
    不会有灵魂,不会有残肢,不会有遗存。
    潇君看了一眼百谷,愤怒地扯着身子凑近,要拉着这小神仙一同去死,凭着最后的力气,他将刀尖按在百谷的心脏上,向下使力——
    突然,潇君的眼里绽放出神采,他的目光又移回百谷脸上,神情恍惚地丢下匕首,哀伤不已,雪花瞳闪烁,似是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回忆起来一切遗忘的知识。
    百谷想,这也许是因为夺酒的药力消失了,任何邪恶的,污秽的,纠缠的事,也化作了最普通的水。
    水带走了一切怨恨,水沉下了一切重量。
    那在半个时辰前还矫健跃动的身体凝固了,潇君嘴唇抖动,想挤出什么字来,但声音也被水融化,他抬手想触摸百谷的脸,拂拭乱的发,可是还没触到,身体就猛然跌落了下去,像所有江河那样,流于水势低处。
    鬼王死了。
    他刺穿的腹中流出泉水,流到百谷残缺的腿上,脚上,手腕上,不知为何若温柔江波。
    黄泉路上传来激烈的厮杀声,招式的爆炸声,洞窟向下抖落灰尘,应该是津滇他们赶到了。地脉还有很多有余力量,不是那么容易闯进来,但他总会平安把百谷救回的。
    可是百谷并未有多喜悦,他躺在地上,歪头看着潇君结实的手臂在塌陷,英俊的面孔慢慢模糊,晶莹,消失,最终汇于黄泉,渗入地下,归于无有。
    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你是想跟我去,去……世上吗?”
    他问着那空空的地方。
    一阵莫名又巨大的悲哀袭上百谷心头,混合在全身的疼痛中,难以化解。
    两个月后。
    这天从寅时开始飘起大雪来,下得又密又重,百谷醒来时院子里已积了三寸。他被阿兄裹得厚实,像一垛禾捆,拄着拐杖又行动不便,还是努力向屋外挪动着,一边嗅起空气里的味道:
    “烤鸡!烤鸡熟了,阿兄下架吧。”
    到了元辰的节期,百谷建议大家莫再辟谷,一定要吃好喝足讨个彩头。他做不了事,下不了地,就指挥着这一个两个三个神仙忙前忙后,铲雪杀鸡,宰牛捉鱼,挂甘蔗铺松毛,使唤起神仙时颇有他父亲当初的风范。
    “这才烤了一会儿。”杉弥打开炉架上的荷包叶子,用筷子拨弄,“没有好嘛,肚子里的菌还没入味哩。”
    百谷凑过来看:“是嘛,这鸡也太肥了。哦哟,鸡油流进菌子里去了,香死了。”
    杉弥又给烤鱼翻了个身:“这个差不多了,我把猪肝汤焖在灶上,羊肠切了去。”
    百谷的口水都要滴出来,连连“嗯嗯”点头,又说:“阿兄,我腿上痒痒,你给我挠挠。”
    “又来了,”杉弥用肩膀顶着他,小声说:“还记得上次不,痒痒是长出新肉来了。”
    “哦。”百谷转转眼珠,“上次是哪次,是九鸩哥把我按到茶树地里那次不?”
    杉弥的耳朵根红了,牙齿也笑得露出来:“还当个好事说呢。”
    百谷把下巴抵在他肩头上:“哦哟,若不是好事,就叫我爹打断了你的腿呢。”
    两人窃窃私语,院子里忽得过去一阵风,一只黑白相间的豹子扒着外墙跳翻进来,轻得像鹅毛,它为要追一群肥头大耳喂养得过分的水虎。水虎们本来躺在河伯搭的窝里,结果大猫儿尾随而来扑个正着,水虎们便慌张地到处钻躲,锅碗瓢盆散了一地,刚扎好的瓜架子都撞散了。
    百谷见了,气得喊起来:“岚间!你的宠物又在袭击我的宠物了!去,去。”
    他用拐杖驱赶着雪豹,笨拙地甩腿,雪豹也不吃水虎,就含在嘴里叼着,听它呲牙怪叫当个趣儿,还总漫步在离百谷两尺远的地方甩尾巴,性格真是十分恶劣。
    “贡布,大孩子了哦。”
    岚间穿着粗布短上衣阔腿裤,挽着袖子,白发扎成马尾,仿佛普通农户。他像哄婴儿一样哄着刚刚成年的雪豹:“怎么比跟着妈妈的时候还淘气呢?让我看看你的牙长齐了没……”
    岚间一捏它嘴巴,水虎就跑出来,扭着肥胖的腰身跑了。
    “你还是去看看我兄弟吧。”岚间给百谷指了指屋内,“他不干活,只叫我一个人做。”
    哥哥欺负弟弟可是人之常情,百谷有什么办法,只得空叹气:“都怪你们大神仙不找几个仆从,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津滇能收拾田地,养些牲口,但擦洗家物件儿如何支使得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