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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眼睛向寨外看了一眼,仿佛见一大团红绿蔫败的野菜在江上悄然流逝。
    “什么东西。”
    魂游四方,不拘形思,感觉刹不住似的往前冲。
    百谷按照父亲所说的口诀进入冥想,连山神的魂也在引领百谷,他四处瞧看,一把把的仙器和法宝在八方熠熠闪亮,沾着天宫的威严,它们像日头从七层天里悉数升起。百谷在灵知里一次次奔过去,又扑空,复去下一个地方,还不是,满眼金盅宝玉都看累了。足像一只掉进了橡子堆的松鼠,怎么都找不到最心爱的那一颗。
    精力流泻,后脑勺已渐渐发痛,再过一会儿,耳鸣也出现了,嗡嗡地不讲好话。
    “百谷是猪。”
    耳鸣声这么告诉他,他更不服气了。
    爹曾说过,若是寻人,便是与万人同感,却不能陷入其中。寻觅者是解开困境的人,决不能驻足太久,任由对方的意念反倾。但寻物却毫无通感、共情可言。他底子薄弱,更深层次的仙识理解不到,只能一样样去辨别,在灵知中来回奔走,身体都困乏了。
    但就是这样笨拙、呆板也不愿放弃,总要做些事。
    白沃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品行,他坐在百谷身后,托住他已经打晃的腰,把自己的修为源源不断地输送了过去,像浇灌庄稼。
    “接着找吧。”
    他简短地说。
    两个父亲都在帮助百谷,山海都平静了,年轻人又飞奔起来,看看这把开山斧,再看看那鼎百宝炉,将灵知中一个个闪光的金点探查清楚,做好标记。
    忽然地,一种强烈的情感吸引着他,百谷一回头,就在他的正前方,一枚猩红色的巨大星辰出现了,它陈旧,破败,像一直逡巡在黑夜里的独狼,兀自闪烁着眼中的饥饿。
    “咦,走到哪里来了。”他挠挠头:“什么时候有了你哇。”
    百谷毫无防备地走近,那深红眼眸随机睁大,灼烧良知的火吞噬了他,灵境改换天地,浓稠的暗夺走了所有的光,泥土、坏血、腥臭,糟乱乱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惊讶地一退步,却退不回原来的位置,周围是狂躁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寒芒。百谷努力去看清,结果看见的是山窟中的万鬼!
    它们是扭曲非人,它们是愤怒强壮,它们是阴邪狡诈,口吐污秽浊气,发出常人不可理喻的巨吼。它们攀在岩石上,潜行在恶水里,有的结着丝,有的产着卵,有的磨着爪,有的打磨人骨,削成锐利兵器。
    百谷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阴暗处失去判断,他是在灵境中,还是真来到了长夜台?恶鬼会发现他吗?
    他感到浓烈的毁灭情绪,邪佞抓住了他,与脆弱的仙资碰撞,身体里的血好似要脱离控制,喷薄而出。
    百谷趴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口里已满是血锈味道,心里还在喊:不行!
    他十分坚决,我不能做猪!
    指甲开始向外渗血,鼻血也在流了,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有人背挎一把不断闪着赤红电光的大剑……那颜色与灵知境界中的红日极像。
    忿灭霆钧剑!
    百谷出现了一瞬清醒,他擦擦眼睛,把自己抹得花里胡哨也要看清那是什么人,于是拄着两个手肘向外爬着匍匐前进,离目标有两个大尺的路。
    此魔物在空地里走来走去,与别的鬼都有一段距离,想必没有什么魔物喜欢与除魔剑挨着,偏偏这怪物能背得起来,还游刃有余地与旁人说话,怂恿他们出去做事,杀些什么人。
    百谷咽下好几口血水,脑里昏昏沉沉,灵境开始震荡,四边掉下许多碎屑,形成蛛网一般的墙壁。他这才确定自己不是真的来到地底,而是意念产生的触碰使得两者接壤,因此胆子大了一些,踉跄撑着地面凸起的嶙峋石块,一步步挪到魔物们聚集的中心。
    于是地势不再遮挡那人的腿,石幔、石帷不再遮挡着那人的发,不再有奇怪的鬼影笼罩在他脸上,此人可以清晰地浮现在百谷的面前。
    他没有腿,从腰部以下是一条布满青色细鳞的蛇尾,游走在血色的水池里时,有种近乎妖异的美;他有一头青丝,用雪花银做的缠头束起来,像遥远之地的国王;他穿的是罕见名贵的紫衣,眉心里有一颗月光石,纵使在光芒微弱的邪恶之地,也映射出多色瑰彩。
    他转过头,穿过意念和神的保护,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到了敌人的仙识,瞳仁竖立,对百谷呲牙咆哮!
    鬼化的洙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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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恨恶的情感超越所有断恋迷情,不管是仙是鬼,是这地是彼岸,是到不了的昨夜,二人族类两隔,其心已异。
    鬼化洙尾的记忆只剩下月辉里的青驳祭台,未醒的新酒,不归的身影和不尽的风火,又有几名行脚人用石头砸断他的尾骨、掳去他的财宝。灾厄的余声像回音,像涟漪,由此而生的憎恶、怀怨,借助万年积尸的黄泉之水,地脉畸诡的颂唱,逐渐吞噬了神的虚明。
    做鬼怪,也许很恣意。
    比起仰聆天宫,他更想要自由!
    歹念逐渐放大,重生的一尾银蛇在河中被枯手抓住,满池腐草余霜犹如孤泽寒梦,切切嘈嘈的梦呓又似蟋蟀和水鸟的啼叫,状似回归,可血泉里的血,是血腥的念头啊……
    洙尾渐渐抛开神明的禁令,自甘堕性,主动吸食怨气,本就由阴性灵气长成的沼泽之神更是如鱼得水,身量快速长成。
    在深峡萧森的寒气里,他恢复了成熟本体,可惜仙晏凋零,凶煞缠身,一双丹红鬼眸再也找不回原先的清晓。
    他看了看自己覆着鳞的手掌,似乎有些意外,又理所当然。他的尾巴碾过白骨,自血海中爬上了岸。
    人竟还活着,百谷却找不到他。年轻人惊愕未消,眼看鬼化的洙尾扬声长啸,声音在洞里一层一层地扩大,长夜台凛凛动荡。
    “你是不想让我知道?”
    更多沉眠的恶者苏醒过来,鬼化洙尾身为鬼王的候选,周围集结着的众鬼都在嘶哑呼应,它们看百谷像看新鲜的肉,按捺不住本性的躁动,挥舞刀枪,不住向白谷展示手中锐器;有时突袭划来,连砍带抽,想要割下他身体的某一部分当作战利品。
    噩梦转真,百谷心惊地在有些坍塌的乱石里穿梭,一时看着数把兵刃一同近身,他连生死的念头都来不及出,吓得缩头闭眼,伴随而来的还有懊恼:怎么没学能武斗的法术?连手脚也没法摆弄!
    不料,千刃血光穿身而过,看起来威风,劈刺带起的凉风却压根穿不透百谷的发梢。这些铁的骨的石头磨成的剑戟还夹着发黑发臭的肉丝,沾着发红的脑浆,全都“乒乓当啷”着扎在地上,鬼怪们力气使空踉跄几步,把地面砸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