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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百谷憋出了一声长久的呐喊,一边喊着一边把地上的石头甩臂扔向殿中,砸在冰廊里回声阵阵,冰柱断裂,冰纹增生。
“救救我吧。”百谷跪在地上,抱着津滇哭泣,重重地去吻他冻得冰凉的脸颊,尚软暖的唇贴在他颧骨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流出来,迅速地结冰,成为刺痛皮肤的水晶。
“不要再让我害怕了。”百谷小声地说:“只要你看着我,我就不怕了。”
十里无情雪照此庙前,天风不朽,天路无端,大千世势寒静太息一如往日,不能登天的神在臂弯里闭目不言。
百谷绝望地抱着河伯,天阴云皱,急雪风回舞,大粒雪花铺在二人身上如新棉,他低音嗫嚅中忽见得津滇的喉结小小地动了一下,顿时振奋过来:“津滇,津滇,能听见我么?”
呼唤融化冰霜,静流回旋,冲破冬的禁锢,河伯逐渐在声音中知觉回溯。他张开眼睛一条缝,用了好久才看清眼前人,及分辨清楚就扯了下嘴角:“美人,怎么又是这副场面。”
百谷又哭又笑地去亲他,立刻起身背着男人寒凉的身躯往殿里面拖,脚已冻麻,不住摔在地上,膝盖撞青却觉不出疼。庙里冰封玉垒,空寂阴森,只有长廊尽头的神像边长燃的火把稍有暖意;左右八房偏室,不见岱耶。他随意找了一间将人带进去,宝器耀目琳琅地设立在明处,珠帘空帷后有张宽大软榻可以安歇。
津滇歪在其上精神萎顿,言语模糊,百谷问了半天听不出怎么救他,先把地上摆放的柔软皮毛堆成几层保暖,移来火具,又大着胆子推开所有的屋门找吃喝的东西,煨上汤。然后蹲在榻边,把津滇两只手揣进怀里来。
“你摸摸我,我还暖和些。”
他吹气在津滇耳旁,其实也冻透了,却开心着:“你要吃什么,我找到只羊蹄和许多人参炖在一起,他们拿来供奉的都是最好的。”
“要是娶了你,持家便不愁了。”津滇抬手去摸他的脸,眸若莲光:“你过得好不好。”
百谷亲他的手:“你说呢。”
“上来,”津滇移开一点,“让我抱你。”
百谷便也爬到榻上跟他挤成一团,故人相见,别来相依,密切相拥,互相在对方眼里寻找自己,等看够了,津滇也恢复了一些精神,用鼻尖蹭他。
百谷想起来问:“山神去哪里了,还有你弟呢。”
津滇回想着:“白眼狼大约说山下出了什么要紧事,山魄被陆续消灭,两人匆忙离开,我现已同凡人之躯,他们商量要把我冻死。”
百谷觉得奇怪,在之前的诀别中,岚间言辞里明显更想保全哥哥,便不解:“他怎么还是这样?真是心口不一。若不是怕岱耶报复,我们也该趁机走的……”
话未说完,津滇凑来吻上他唇,刚才还无力的手现在握住百谷的腰,另一手解他领口盘扣,欲卸罗裳,俯身舔舐亲昵。
“我只想你,你想不想我?”
百谷微微喘气任他动作,眯着眼睛享受心上人情意绵绵的探寻,但一接触冷气,他立即缩回衣服里叫:“不要了,太冷了。”
他又穿成一只大狐狸,滚下榻去蹲在火炉旁烤手:“回去再行吧,在破庙里谁知道山神哪会儿回来?我还有老些话想问他呢!”
津滇明显有些失望地收手,听到最后一句话笑了,支着头看他:“你问什么话。”
百谷骂骂咧咧:“问他行逆天之事怎么当上山神的!只要不怕冷就能被天庭选到山上么,那选个熊妖也成了!”
津滇大笑起来:“莫指望了,若九天宫阙有回应,我也不至于叫天天不灵。”
百谷想想也对,随即又继续说:“城府里好歹有个坐堂的父母官,天庭虚设了一堆假神仙,这个娘娘那个爷爷,能逐日治水的都去做什么了?”
“脾气大得很。”津滇慢慢下了床,揉着他的脖子:“动气伤身。”
“还不是跟你弟弟整日吵架练出来的。”
百谷后悔在他面前不够温柔,就放低了架势:“见你受伤就忍不住……那我,我就改了嘛。”
“要改,我爱你柔和时。”
百谷身上旧香残萦,余一点勾/引着胸中心神,想再深细嗅;脂玉面庞比冰更玲珑,是寥惨雪夜里的温热新酒,不禁要时刻捧着。津滇抱了他一会儿,越看越喜,越尝越饥,打算今日必定要他。转眼又生了个点子,指了指放在酒桌上的金盏。
“说到逃脱……我那日偷看到山神转动这杯便出了个阵法,人站到其中就不见了,料想是此山的出口,比徒步更快。”
“还有这东西?”百谷端详金盏,一看是山北之民的进献,上面排满了蓝红相间的石料,异常鲜艳。
“你可用过?或许只有神仙能用。”
“我术法被缚,你不妨试试此路通向哪里。”
百谷跪在桌前小心碰触,金盏没有反应,遂听津滇的话两手向右一拧,果真地上出现一圈红纹,像烧着的爆竹,金烬闪烁,榴红明灭。
“真的有,快来!”
百谷招呼他:“地在发抖。”
津滇一步迈进红圈里抓住他,地塌山陷骤然晃动,二人从山顶坠落,如箭射苍龙,流星垂湖,直直朝下掉去。
脚踩的是不见底的风,风声鹤唳,唳似鬼泣,百谷的五脏都要从口里呕出,只得狠闭牙关,忍住发声,刚要后悔兀自触动机关,便瞬间触底,“砰通”掉进臭水沟。
地洞暗极,百谷从水里涌上来扑腾着,不辨高矮方向,是津滇单手把他从河里拉起。这人仿佛完全恢复了力量,直接把他打横抱着走:“抓到你了……这里水暖,可舒服吗。”
百谷抹了把脸,咳嗽几声:“哪里暖了,还有冰碴儿呢。”
“再往前就好些。”
“什么味道……呸呸呸,又腥又咸,是盐河吧。”
津滇无声地笑了下:“前方就不腥了,从心脏里流出来的鲜血,是没有臭味的,如体温一般暖和。”
百谷捏他的鼻子:“说什么话,你吓唬我?”
“不敢不敢。”
渐往前走,河水发光,明艳的火莲花燃烧在河面上,状若金铁,烈如死意,指引万古轮回之路;还有只在节期由村民放入河道的引魂灯,不知从哪里纷纷汇入,静悬河央,红烛浮荡蜡芯摇晃,颤抖映出白纸上的亡者之名,必是凡人断渡之河。
百谷有些怕了,他看见红水里模糊飘着一些东西,腐垢暗秽,像一堆堆含恨而终的死人。
而他的河伯,黎水的神,趟在脏水里眉头不皱,阔步向前,赤裸胸膛上的龙狰狞起舞,邪目流火。
百谷凝注着津滇似是而非的脸,疑惑更深。
“我们往哪去?”百谷问他:“不是逃走吗。”
“津滇”看着百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