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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疏忽,哪有一次怠慢,你知道为什么吗,嗯?”
    她又一杖打在百谷头顶,向他嘶叫着:“因为山神的力量最大,没人敢忤逆他!”
    百谷弯腰捂着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巫姥:“你不去,想要自由,别人就没有自由,你想要生命,别人就没有!
    他看重自己的祭品是好事,给了他,他就不会再来要别的东西,换其他乡民三年安居乐业,五谷丰登!我们祖祖辈辈就是这样过来的,可你这小子……”
    旁边干活的人听到巫姥的话纷纷停下来,他们站在旁边聚拢成一个圈,冷漠地看着百谷。
    罪疚其心,无法开脱,百谷缓缓跪在地上,直觉再也无颜面对父老乡亲。纵使身上疼痛,心中更痛:“我,对不起白水寨……愿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得安息。”
    “疏忽了啊……”
    神婆掩面,用杖撑着地面转身:“你去过洛阳,见过繁华,怎么还能收的住心?当初你说替你妹子去,就不该答应的,轻信你了哟——可怜我五百多口——”
    今日就是他的铡头日,从今往后,都如死人了。
    “百谷?”
    这时,从乡民中走下来一个背着箭筒和弩的猎人,不懂他们在做什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爹和你妹逃掉了,你知道么。”
    百谷本来跪趴在地上,立时精神一振:“你怎知道?”
    巫姥转身:“什么?”
    猎人对她欠腰:“回巫姥,我前日从南召贩卖鹿皮,见到百谷他爹进城,说是白水寨是他伤心地,要在南召呆一段时间,料想父女二人,此时平安。”
    百谷瞬间吃了定心丸一般,抚着心口感谢上苍待他不薄,从大难里捡回命来。
    倒是巫姥面色更加阴冷,走到百谷面前:“一寨里,就你们家三口人躲过了,是什么道理?”
    她恶狠狠地提了竹杖又要打百谷:“原来这来来回回不遵守族规,任凭山神报复,是你们一家人安排好的!”
    乡民听到这里,也被鼓动了情绪,抓起手里的耙子铁锨喊起来:“畜生!百谷,你一家人是畜生,你要偿命!”
    “不是,我、我没有……”百谷慌忙后退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懂……那时我已走了啊……”
    乡民听不进他的分辩:“还敢说谎!”
    津滇不来,怕是路上又遇到岱耶和他弟的阻挠,百谷一个人被几十人的怒火包围,身上前后挨了好几下抽打,已分不清哪里不痛了。
    巫姥步步紧逼,等他额上被打得出了血才一振杖,叫人住手停下。
    “百谷,我有,两个方法。”
    她看着青年已被逼到尽头,无法挣扎,便慢慢地说:
    “其一,若你父家是无意避开,那祸患会从白水寨一直追讨到南召城。别忘了南召的根扎在山上,岱耶若想撼动,弹指之间就可毁灭它。
    为了平息岱耶之怒,你要上山去。
    其二,若你家三口是铁了心分散逃离,那我就把这丑事传遍百越千城,黎水两岸,把你爹和你妹抓起来浸在水牢中,让水蛭和黑老鼠吃死他们为止!
    所以,为了不让这事发生……你要上山去。”
    她恢复了一个和蔼老人的表情,问百谷:“你选哪个?”
    百谷的心割开了一半,冒出来的是含在眼眶里不想示弱的泪花,他此时定要负一人,无可更改,他的命数就是这般不由自己做主。
    百谷抹下血迹,抬头看她:“我去,我上山去。”
    巫姥撇着嘴,双手搭在杖上,威严命令:“无论你见的是什么神仙,过了牙牙门,就是跟那人分了。来人!”
    她指挥几个壮丁勇士,押了百谷起行:“送他上——山——!”
    声音一落,百谷被人架起,扭送出寨。乡民仇恨地看着他,恨不得此时此地就将百谷活活撕碎了,作为白水寨的敌人处以极刑。
    “我想同他作别!”百谷回头喊着,“再等一会,我同那神说几句话罢了,让我见最后一面吧!”
    “这不是你的家了。”乡民把刀一甩,指着他:“回来你必死!”
    巫姥高声叮嘱:“莫让他与任何活物见面。”
    壮士按住了百谷的脖子,想把他绑起来,他还是说:“他好可怜的!他会在河上划来划去等我,你们鱼都钓不到了!”
    人往他嘴里塞进了布条和荆棘,百谷的舌头扎破了,上膛也破了。
    小时候,爹总给百谷说河里有神仙,呛水了也莫怕,他会来救你。
    “那你见过吗?”
    小百谷把饼饼掰碎了喂给纷飞得像鸟一样的鱼群,问他爹:“神仙什么时候出来?”
    “望江而歌时,”他爹一边摇橹一边说,“对江饮酒时,击鼓作诗时,观星测命时,他都会出来同你一起歌一同饮,共击鼓共观星。”
    “嗯嗯嗯,”百谷从他爹的叨唠里听明白了,“是个喜欢人的河神呀!”
    后来河神喜欢他。
    壮丁们把百谷推过牙牙门,看着他走,若有回来的迹象就用铁器打他。不多时山体微微震动,这些人刚见了一番地狱之景,才慌张四散了。
    只有百谷一个人,死心地上山去。
    也对,津滇的性格还是不适合告别,他就算耗去修为直至力竭,只要有一滴血是热的,就要同那岱耶打个你死我活。这样的性子,必定是不顾一切地抱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人间规矩,都要把他带回河流的中心里。
    河流的中心十分温暖,他尝过。
    百谷不禁抱住自己,上山的才走出百步,就已怀念他的臂膀了。
    河水潺潺响,只有送行舟。
    津滇会怎么样呢,他是个一去不回头的人,他会忘记自己吧,忘记一些辜负和背叛。到头来万里江流过,竟然哪一段都不能再怀念,怕想起自己闯下的过错,怕想起他有多好。
    每走一步都是一万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沉,百谷垂着头,抓着津滇给买的衣服上山。
    半腰上他听见有人唤自己,声音沉在山风里,飘散去各方。
    百谷回过头,见津滇正立在山脚下,青红纹身盘踞在身,大氅飞扬。一看就是侠气英勇的英雄。
    “你回来!那老巫我替你打死了,”津滇说,“在人堆里恬不知耻地说些什么疯话,让我碰见了,替你出气!”
    “不要!”
    百谷把吹乱的头发捋在耳后,两手摆成喇叭:“今日山神封你心脉,下次断你何处?我不要你受伤了!”
    两人在野外坡上对喊,每一句都显得不温柔。
    津滇:“什么受伤,我从来没生过病!”
    百谷:“我不要你再为我流血了!”
    河神恼火地问他:“你到底信不信我?”
    这话一出,百谷立时又要哭了,他用手使劲抹了一把脸,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