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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满祈愿天灯的长街之上,面前是一群冒雨跪在泥水里的镇民。
老弱妇幼,乞求议和。
常洛站在街上,旁边的随从慌忙过来撑伞,雨水却还是将他的衣袍打了个半湿。
见状,随行士兵立马上前威吓驱赶这群胆大包天的拦路者,而常洛却紧抿着唇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这群人,却从里面找不到任何的强健男子。
征兵过后,这些人连军营的最低标准都达不到。
清水镇位列两国交界之地,十几年来没少经历战乱之苦。当初乌南二十八镇败出,清水镇也只是在国境版图上堪堪保住。
这是乌南的耻辱,葬送了一国的尊严,丧的是将士百姓的命。
城下之盟是史书上的常事,却是无数边境百姓从祥和生活脱出,变成流民的转折。
然而尽管如此,也不是所有的野心都会有结果,不是所有的国土都能和乐。
士兵看着常洛的脸色,本能地以为太子心情不悦,所以更加不留情面地将满街哀求的人赶走。
长街疏出了一条路,然而随行的暗使司众人却没有出手。
——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来历。
他们之中,有的进暗使司时已经开始记事,有的没有,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在战争中罹难,又在战争中存活,然后一直走到了今天。
他们跟这群镇民一样,生死交织,前路未卜。
清水镇镇民跪了一地,拦了太子的轿撵。
但这其实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将士生死征战,百姓却在拉低士气。
他们真的断定自己的军队会输吗?
但对他们来说赢不赢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还是会死,还是会流离失所,变成人人嫌弃的难民。
他们只想要和平,但为何当权者贪心不足非要扩张?
流血征战的确英勇无比,可不论是西盛还是乌南,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他们只想着要将对方蚕食鲸吞,他们只想要大受裨益,却从不计后果。
乌南将士为守卫国家,被敌军砍下头颅,被奉为英杰。
西盛将士砍下敌将头颅,立下战功,被奉为英杰。
总会有人流血的。
这些人的哀求在浩如烟海的国史中不过沧海一粟,或许在下一场战争中就会被永远遗忘。
雨声里,守卫站在屋檐下,狠狠唾弃一声:“这群人真是不识好歹,要不是为了保他们,全军上下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只会长他人威风,当时要不是太子看着,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
夜里,玄奕坐在房内,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站着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将斗笠摘下,又掀下兜帽,露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玄奕看着他的反应,忽然笑说:“我还以为陈将军看到我会有多么惊讶呢,看来那个小王爷都告诉你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就跟真的很扫兴一样。
陈列没理会,掏出了一张图纸丢到了矮桌上:“行军布阵图,是真是假你应该看得出来。”
玄奕没立马拿过来查看,手指轻点着桌面,缓声说:“陈将军应该知道,这东西对我没用,阵图是要记在脑子里的。”
“那你想怎样?”
玄奕沉吟片刻,说:“不如说说,你的诚意。”
“我的诚意还不够明显吗?”
“这我倒没看出来。”玄奕说,“想当年陈将军以少胜多大败我军,声名显赫,如今却因与慕王爷不和来投诚,任谁都得警惕几分不是?”
他故意咬重“我军”二字,为的就是恶心陈列这种忠义之士。然而话说出口,他却没在陈列脸上看到任何鄙薄之色。
“您怕是误会了,我与慕王府的恩怨可不仅仅是‘不和’二字就能囊括的。想当初老王爷百般阻挠我上战场,却不想我功勋显赫。如今他儿子风头正盛,却又来压我一头,行军打仗处处与我作对,任谁能心宽?”陈列说,“更何况,投诚一词尚且不必,我们只是合作。经年战事颇多,我又怎会场场与他碰到一起?西盛的功勋自不可丢,此次之后掀篇而过,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玄奕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挑眉笑道:“原来陈将军只是过河搭座桥,我还意外像你这样的人怎会与我一介乱臣贼子为伍,原是我想多了,想来陈将军也没那份魄力。”
他说着,笑叹出一口气:“不过,慕淮那人狡诈得很,先前在柳林坡就差点儿被他发现,如今在他眼皮底下暗度陈仓,若是被发现了,我倒是没什么损失,将军你怕是就难了。”
陈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闪出一丝笑意,像未言出口的嘲讽,有种笑人杞人忧天的意思。
“原来堂堂八皇子也会忌惮一个刚袭位没多久的战场新手。”他说,“想来是当初杀人杀得太尽兴,没想到后果,如今也开始后悔没斩草除根了。”
玄奕的表情冻在脸上,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