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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顾长於站在云端,天地共主,万物主宰,却始终是一个人。
他隐约感觉到,也许顾长於过的最舒心的日子,反而是在将军府里的时候。
那时候,顾长於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庶子。
会有人关心他的饥寒,送来上好的银霜炭,为他准备会试的吃食,不求回报讨他欢心。
会有人在年节时,想起他的寂寥,在枫林院外貌似无意地为他放烟火。
顾长於一直待在冰冷的深渊,好不容易有一个小太阳,供他以温暖。
影卫不由想,不管顾时宁是真心还是无意,他家主子是不可能放开她了。
顾时宁听影卫说他快死了,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无措。
她以为他会一直的强大,无所不能,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这样脆弱不堪,奄奄一息地倒在她面前。
“有没有大夫,快来看看啊——”粥铺老板反应最快,扯着嗓子冲看热闹的人群里喊。
人群里左看右看,没人回应。
顾时宁眼睫微颤,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敛眸凝神,伸手按住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止血,冷静道:“去找辆马车,带他回宫。”
马车走的很平稳,生怕磕碰到里面的人。
出血量大的可怕,顾时宁的手浸透在血水里,浑身不断地在颤抖,止不住的害怕,怕他真的会死。
好不容易挨到皇宫,提前得了消息的留山,早已经等候多时。
顾时宁寸步不离跟着抬他进殿的侍卫,迎面撞上了留山。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留山一身绛紫的官服配绶,贵气十足,和常年布衣蓝衫的陆善截然不同,但他们的脸却是一模一样。
自从三年前和萧晏那场闹剧一样的大婚之后,她再也没有陆善师父的消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
“师父?”顾时宁不确定地轻声唤他。
留山盯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又被她这一声怯生生的‘师父’喊的勾出过去的回忆。
不得不承认,顾时宁是他最得意的小徒弟,聪明大胆,过不了几年,她对医术的造诣或许会在他之上。
只是可惜,有那样的天命。
“小丫头,好久不见。”留山眯起他的眼睛,慈眉善目道。
现下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很快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别愣着,来给为师搭把手。”
顾时宁原本没有把握能救回顾长於,担心她心绪不宁,处理不好他的伤口,可看到陆善师父以后,却是彻底镇静下来。
清空了的寝殿只剩他们师徒两人。
她站在一旁始终不安地盯着留山的动作。
都说医者不自救,可她没想到,对着他心口上血肉模糊的箭伤时,她也下不去手。
刻入骨髓的医术像是凭空消失了,脑子只剩下一片白,只能任由留山发号施令,要什么她递什么。
日晷的影子转了半个圈,留山才停下动作,额上满是密密的细汗。
“师父,他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很轻,好像怕吵着榻上睡着的人。
留山瞥她一眼,“你看不出来吗。”
顾时宁垂下眼睫,没有说话,她看得出来。
他的箭伤几乎是擦着心脏射进去的,又因为骑着马受了颠簸,加上被她那么一撞,导致伤口二次撕裂。
虽然止住了血,但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天意,只是她不敢去承认这个事实。
留山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可笑,若不是他把顾时宁绑出宫,顾长於也不会这样不要命的去找她。
好像他拼命想要规避的天命,倒是在他自己的推手助力下,就要印证了。
突然有些累。
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前半生心里只有仇恨,为仇恨而活。
如今他复了仇,但故国早已不在。现在的景朝,亦不是当年的景朝,难道他的后半生,还要为了这么个兔崽子劳心劳力吗。
留山走出大殿,入目是高高的汉白玉砌成的台阶,殿宇巍峨庄严,冷沉无声,像是一座围城,默默在笑话那些争得头破血流想要进来的人。
他突然问:“千机毒你是怎么解掉的?”
千机毒没有解药,他一直很好奇,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时宁沉默不语,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的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早就知道,苏昭昭给她下的千机毒,是她师父给的,这世间只有他,知道如何研制千机毒。
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陆善师父会想要置她于死地。
今天在皇宫里看见他,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却是一下清晰了。
“顾长於给我下了缠情蛊,蛊虫和千机毒之间相克便解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得轻松,轻松的好像忽略了其中艰难和痛苦。
留山闻言,抿着唇思索片刻,笑了笑,